黄氏听见这话,眉头立刻皱起!啥?下个月初六办事,那不是比自家还提前两天嘛?原来农家有个习惯,要是黄氏家先定在下个月初八,胡氏家就应该避嫌,定在初八之后,否则有“赶嫁”的嫌疑。 所以黄氏一听胡氏这话,心里就不乐了,停下脚步张着耳朵细细地听着。 曹东笑问:“四娘,良坤的日子定下来了?” 胡氏笑容满面地说道:“定了!昨天那姑娘家派人送来了帖子,就定在初六。曹东,你看……”她话还未说完,黄氏那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哦哟声。 “胡四娘,你家良坤定在初六啊?”黄氏语调不满地走过来问道。 从定下初六那天起,胡氏就知道黄氏肯定不高兴。她半笑半不笑地答道:“是啊,黄大娘早啊,刚开门呢。”她说完又继续问曹东:“那价钱你定,日子有点急,你能弄头壮实点的猪吗?抬到我未来媳妇娘家也体面点!” 曹东拍着胸脯笑道:“四娘,别的我不行,挑猪我最在行,一定不会掉了您和良坤的面子,您放心吧!” “那价格咋说?”“二两银子,外加六尺红布!” 胡氏很爽快,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选了猪,先叫我看看!” “好!” 黄氏一看胡氏和曹东三言两语就谈成了,心里太不是滋味了。她几番跟曹东说价,胡氏却一口应承了,这分明是在驳自己面子嘛!她嘴角一歪,冷言讥讽道:“哟,胡四娘,你家做亲就这么急呀?你家被头枕头衣裳鞋袜都收整齐全了?这做亲最忌讳的就是赶,否则礼数不周全,那是要给祖宗丢脸的。” 胡氏拨开了挡在中间的曹东,回答道:“我家结亲的东西早些年就开始准备了,一件不落,一样不少,不劳烦你操心了!” “嗬哟!这日子这么赶,那姑娘也不怕招人口舌?” “你啥意思啊?说我未来媳妇赶嫁吗?” “赶不赶嫁大家心里清楚呀!明知道我家定在初八,你家非要往前赶,难道是啥包不住了?” 胡氏一听这话就火了,分明是说郭家姑娘不干净,有了娃赶着嫁。于是两人就吵开了,声音响得整条街都能听见。那些刚起床的人纷纷走了出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黄氏委屈得要死,拍着大腿,指着胡氏数落道:“太缺德了!你这不是抢我们喜气和彩头吗?你家就等不急要娶媳妇了?那姑娘要是好好的,为啥这么着急往外嫁?你们大伙评评理,有她家这么做事的吗?这不是欺负我孤儿寡母吗?” 胡氏气愤道:“这日子不是我定的,是梁大仙定下的。她说我家良坤和郭家姑娘是前世未了的缘分,如今才相遇已经是迟了,所以才要早早娶进门!你不信去问梁大仙,在这儿吼啥嗓子!” 黄氏被胡氏驳斥了一通,不好回嘴,因为梁大仙是不能轻易得罪的,那跟得罪观音菩萨手底下的金童玉女是差不多的。所以,她涨红了脸,没处发作,憋得心里一阵慌闷。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就在这时,小满栓好了板车,香草走了出来问道:“表哥,车弄好了吗?” 小满道:“弄好了,叫姨娘和香珠赶紧出来吧,路上要耽误好一会儿功夫呢。” 香草往那人群堆里好奇地看了一眼,问:“刚才是谁在吵架啊?” 小满努起嘴朝黄氏鄙夷地瞟了两眼说:“还不是对门那个黄大娘,一大清早就没闲住,尽找人晦气!” 小满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黄氏的耳朵里。他话音一落,黄氏可就火了!这会儿肚子里挣憋着几股火没处发嘞!只见黄氏紫着一张愤怒的脸拔腿就往香草和小满面前冲了过来。没等香草反应过来,黄氏劈手就从张三姑那儿夺下了木盆,一头给她浇了上去! 那凉水从头淋到了脚,令香草忍不住全身战栗了起来。所有人都愣住了,黄氏这是要做啥! ☆、第四十九章 泄闷死香草受骂 ☆ “霉星!灾星!扫把星!”黄氏跳脚骂道,“要不是你这狐狸精住在我家对门,我家咋会这么倒霉?好好地给人抢了彩头,好好地亲事做不顺当,你安的是啥心?” 小满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挡在香草面前,冲黄氏骂道:“一大清早的你找谁晦气啊?信不信我揍你?”许氏和香珠闻声赶了出来。此时香草全身湿漉漉的,脸色都紫了。许氏忙叫香珠进屋拿了件厚衣裳,然后搂着香草问道:“这是咋回事啊?”黄氏指着许氏骂道:“许三娘,你竟做缺德的事!老天都看着嘞!养个狐狸精在家,整天出来卖笑勾搭,丧风败俗,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嘞!” 许氏驳斥道:“胡说啥!我家香草没招你惹你,你咋就管不住你那张嘴?” 黄氏越闹越起劲,看着香珠拿衣裳出来给香草披上,她疾步冲上前,推开香珠,拽起香草的胳膊,把她往旁边枣树上推去。旁边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幸好香草反应快,用手反推了一下树,这才没撞个破相。许氏赶紧跑上前扶起香草,冲黄氏骂道:“你想杀人灭口呀!谁作孽?谁作孽?” 黄氏忽然跳上枣树旁的石台上,两眼圆瞪如牛,两腮鼓起,脸色紫红,双手叉腰,嘴里念念有词道:“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托塔天王,武灵星君,文曲星君,太上老君,灶王星君……佛力无边,大显神通,妖孽乱世……”她一通乱念,神情像个愤怒中的文殊菩萨,仿佛被什么上了身似的,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香草当然不会被吓倒,只是觉得好笑。这黄氏要是生在现代,估计得个金熊奖最佳女配角奖是没有问题的。可这时她顾不及看热闹,裹紧衣裳躲回了屋。 香珠帮着香草换了身衣裳,嘴里嘀咕道:“那黄大娘是撞邪了吗?像疯了似的!姐,你等着,我去给你灌个暖壶。” 香草躲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这才感觉有些暖意。院外,黄氏仍旧在高声叫骂:“阎王殿里有本帐,你是赖不脱的!阴司里有黑白无常,等着你下油锅嘞!前世是苏妲己,今世又是狐狸精,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香珠捧着暖壶走了进来,气愤道:“那黄大娘还不住嘴,真是欠揍嘞!” 香草并不担心黄氏,那不过是个村妇在耍泼而已。她担心的是能否赶上与蒙时在县城里会面。可那黄氏还在家门口不依不饶地怒骂,她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 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黄氏一番激烈地咒骂装神后,一屁股坐在石板上,开始拍腿痛哭了起来。高氏走了过来,朝许氏瞪了一眼,开始安慰起黄氏了:“大嫂哟,你莫伤心,气着自己就不划算了哟!” 黄氏扯着高氏的手,哭诉道:“弟妹嘞,我寡妇带大儿子容易不?问问大家,我容易不?要是卢兴的爹还在,那些短命的还敢这么欺负我们娘俩不?天老爷啊天老爷,你睁开眼睛瞧瞧吧!妖精当道,晦气冲天哦!”她哭得前俯后仰,肝肠寸断,引得那高氏也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