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步走到木楼前,眼中又是一亮。山石转角处还藏着一个巧夺天工的凉亭,几缕雾状的水从瀑布边分出来,扑在亭子的青瓦上,又凝结成珠,沿凉亭的八角滚落。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侧对着我站在亭子里,微微带卷的乌发歪歪地倾泻在肩上,用一条金纹白纱发带随意固定。身着一件米色大袖交领长袍,外罩纯白暗花大袖直领对襟褙子,右肩饰有金色刺绣。配上天上的明月和亭外的薄雾,他的气质美好得像一个仙人。可惜他脸上带着一副黄金面具,由于角度的关系,连眸子都藏在面具下,看不清模样。 在我的印象中,戴面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过不过去呢? 就这在犹豫的当头,木楼的门被人拉开,一个长相甜美的碧衣女子端着一盘饭菜进了亭子,轻手轻脚地将饭菜放在小桌上。 紧接着,两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凉亭外,原来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和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落地后,黑衣男人放开手,中年男人扑通一下瘫坐在地。 面具男人转身,缓缓拿起桌上的筷子,轻声问:“将军,如何?” 一开口,所有美感都消失殆尽。他的声音不但嘶哑,而且还闷闷的,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坐在地上的男子有气无力地答:“我再不敢了。” “好,”男子一扬筷,一个红彤彤的螃蟹飞到了中年男人身旁,“我们放你回去。” 中年男人见到螃蟹,顾不上回答,饿狗扑食般将螃蟹拿起来,连壳都不剥就往嘴里塞。 面具男人放下筷子:“碧溪螃蟹,肉肥黄鲜,比湖中之蟹不知强了多少,过来尝一只?” 中年男人停住了动作,愣愣地望着他。 “你先下去,”面具男人扭头望向我这边,“我说的是你,过来。” 中年男人像得了特赦令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捧着手里的螃蟹飞快地跑了。 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忍不住将双臂抱得更紧,慢慢地朝那边挪去。这几人不是善茬,我十有八九要吃苦头。 刚走到亭子外,面具男人又补充道:“进来。” 我咽咽口水,迈着瑟瑟发抖的细碎步子,飘了进去。 他用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声音平淡如水,不带一点感情:“你抖什么?” 我鼓起勇气答:“饿得厉害。” 闻言,他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坐下,吃。” “啊?”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吃。”他重复道。 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我一屁股坐下,拿起了筷子。桌子上的食物不多,只有一盘螃蟹,一碗饭,一碟醋,一碟辣椒酱。我饿狠了,对螃蟹没兴趣,倒是爱极了那碗油汪汪的苦荞麦炒饭。隔夜饭配上饱满圆润的苦荞麦,用猪油和水灵灵的嫩野葱爆炒,简直是山珍极品。最妙的是那碟佐饭的辣椒酱,是用柴火小辣椒拌的,和我平时调制的辣椒酱味道一模一样。 我吃得很快,几口气就扒完了一碗。 “合林,再来一碗。” 听到声音,我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身旁多了一股淡淡的皂角暖香。面具男坐在我身边,正扭着头静静的看着我。 为什么他要带面具呢,难道他是个丑八怪,听声音很有可能,真是浪费了他绝佳的身材和气质。 正在胡思乱想,亭外的黑衣男人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于是我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荞麦饭上。扒完第二碗饭,肚皮中还空着一大截。 “再来一碗。”面具男人又吩咐道。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一欠身:“爷,这本是给你准备的宵夜,只有两碗,没了。” 没有女孩愿意让别人见到自己出色的饭量,我一时尴尬万分,急忙站起身对面具男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赐饭,本该与公子长谈,可天色已晚,小女子得早点归家。请问公子,灵峰城怎么走?我迷路了,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月光斜斜地洒进小亭,照在他的黄金面具上,泛着冷冷的金光,晃得人浑身发紧。 我不想多呆,又转身问黑衣男子:“请问这位公子,灵峰城怎么走?” 黑衣男人愣了愣,抬手给我指了个方向。 “多谢,告辞。”我朝他们行了一个礼,回身便走。 刚走出亭子,身后忽然传来了面具男的声音:“慢。” 就知道没白吃的饭,估计他想让我办什么事。 我扭头望向他:“公子有何吩咐?” “你刚才见了不该见的,想走,留下你的舌头。”依旧是平淡如水的声音,一丝感情都没有,就好像说的是“再来一碗。” 还没等我想出怎么答话,一道暖风掠过,他已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我的雀灵:“张嘴。” 这人有毛病,刚才请我吃饭,现在要割我的舌头。 我争辩道:“公子,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认识那个将军,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话未说完,一道银光刷的从我面前划过,冰冷的刀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所以说,凡事都有报应,今天我刚用刀架师傅,晚上就被别人用刀架。 “嘴,或是头,你自己选。”看他拿刀的力度,不像是开玩笑。 我吞了口唾沫:“我真的不说,大不了我还你两碗饭……” 他手一动,打断了我的话:“头还是嘴?” 脖子上传来了一抹刺痛,一缕血腥味瞬间溢开。真的不是开玩笑,我的耳朵里嗡的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了头颅落地,血溅五步的悲惨场面。怎么办,保命要紧,可被人活活割了舌头且不是更惨。怎么都是惨,来个痛快地吧。一瞬间,被吓得恍恍惚惚的大脑替我做了决定。于是我伸伸脖子,捏紧拳头,咬紧发抖的牙齿,准备承受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剧痛。 第十章 等了半天,他没动作。天上多了几丝云彩,将月亮遮得只剩下一半。月光渐渐朦胧,融化了他面具上的金光,甚至连他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模糊。 难道他心软了,我心中升起了的点点希望:“公子,我发誓,真的什么都不说。” 但他立刻用慢吞吞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在想,割头不好玩,还是要你的舌头吧,张嘴。” 我的心又是一沉:“那你还是砍了我吧,不不不,你大人大量放了我。我给你做牛做马,干什么都行。” 就在我胡言乱语的时候,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碧衣女子突然走过来:“爷,看我的。”说着一手在我的后背猛地一拍,一手趁我张嘴呼痛之际闪电般地钻进我的嘴巴,两个手指钳住我的舌尖,像拉橡皮筋一样将我的舌头拉了出去。 我只听见“嚓”的一声,钻心的痛从舌尖传来,一股咸腥的热流飞快地灌满了我的喉咙,两眼顿时一片朦胧,泪珠子簌簌滚落。丫的,她竟然用手指将我的舌头尖活活捏穿了。老娘又没招她惹她,滔天怒火瞬间涌起,血冲大脑,我本能地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含糊地骂道:“掐你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