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颖国公府,已经烟消云散了! 赵祁泽揉了揉熬了两天两夜,疲累成猩红的双框,决定放弃五年的隐忍,帝都贵胄,天家龙孙,有什么女人得不到呀。 韩令宗是幼年赵祁泽的伴读,也是赵祁泽的臣属,身为臣子有劝诫之责,看到赵祁泽稳操胜券的*,忍不住再次苦劝道:“二殿下,您已经有了正妃,年初已育有嫡子。傅姑娘的性情,可不是宜室宜家,甘为妾室之人。何况,傅姑娘已经有夫,过不了几天,就要随丈夫移居甘州了。” 韩令宗不劝还好,一劝,赵祁泽瞬间就像bào怒的老虎一样在房间里困走:“祖父当年把她贬到延安府来,是来戍边的,她怎么能嫁人呢?她可以嫁人的吗?我看上的人,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娶呀!” 韩令宗耐着性子解释道:“傅家之罪,已经用傅家的满门惩罚了,已经把傅姑娘流放边地作为惩罚了。一罪不二罚。傅姑娘无宗无亲,自然能决定自己的婚事,边地戍民,只是限制嫁给平民。边地戍民,军户,男多女少,打光棍的不知道不少呢,就是寻常,朝廷也要从内地迁来一些贫苦女子,和边地的戍民,军户配对。傅姑娘这样的……” 后面半段,韩令宗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傅姑娘这样的女子,在男人堆里,就是香饽饽呀,要不是自己遵从了赵祁泽的意思,违着良心私下暗示了安塞县卫所的官差,傅姑娘早能把自己嫁出去了。不过,就是这样防备着,傅姑娘又没有离开过卫所,还是能大老远的,把自己嫁到甘州去。 赵祁泽端坐高位,这样的常识还是有的,要不是在京城收到了傅好突然嫁人的消息,也不会,不管不顾的,打扮成传信的驿兵,偷跑出京来,骑了两天两夜的马,现在大腿内侧上的皮都搓破,被汗水腌的深疼,两天来,累得困了,就靠在树边睡一会儿,饿了,就啃一块饼子,好在身上有驿兵的传令牌,到了驿站换马不换人的飞快赶来。看见韩令宗办事不利,还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就来气,提着韩令宗的衣领,急吼吼的问道:“现在呢,傅好和她那个……野男人,离开安塞卫所了没有呀?去甘州了没有呀?那个野男人哪里冒出来的?” 甘州在周王的管辖范围,傅好飞到甘州去,她的生活,就再也不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祖父还在,祖父猜忌多疑,处事反复无常,父亲才做了一年的太子,根基未稳,要是现在去求祖父,把傅好赐给自己,祖父或许转头就把傅好杀了,或许……不能冒这个险,再等一等,等一等,等到祖父……等到父亲做了父皇,才是时候。 韩令宗掰开赵祁泽勒着自己脖子的手,喘了一口气道:“傅姑娘的……”韩令宗想用丈夫这个词,因为现在傅好的户籍上,已经冠上了夫姓,看到赵祁泽瞪圆的双眸,识趣的把这两个字省略了:“他是居住在安塞腰鼓山上的猎户,平民的出身,不归卫所管辖,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遗下来的辽民,用了穆姓,名九百。去年,周王府在甘肃,陕西六府十三州一百零三县招纳兵丁,整编王府八千铁骑,那小子就跑去甘州参了军了,还头一轮,就凭本事,当上了什长。这一次是护卫周王府的长吏官到西安府办事,进过延安府,就和傅姑娘办了户籍,现在他人还在西安,所以傅姑娘……” 人还在,赵祁泽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坐在条凳,人也和气下来道:“公济呀,你身上有铜钱吧,快点让人送顿热菜热饭热水进来,我先吃一顿,洗个澡,再睡两个时辰,等天黑了,我们再下安塞县,我来和好儿说说,一个猎户,粗鄙的俗人,怎么配得上她。” 韩令宗看着说着话都快睡着的赵祁泽,面脸的胡渣,满身的尘土,忽然感到恐惧。 是的,灵州卫指挥使延云伯的长子,凭着自己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立下的军功,坐着延安府指挥同知的韩令宗恐惧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将来若有报应,也不知道,应劫在谁的身上。 ☆、第149章 巴掌(番外二)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平民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傅好背着一个放了几段碗口大的烂木头背篓,踏月而归,沿途都是静悄悄的。路过一户人家,推开篱笆门走进去道:“李婆婆,我回来了,回来晚了。” 傅好口中的李婆婆,原是延安府城里的人,年过六十,是个苦命的人,少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养了三个女儿,都嫁了男人。一个人活得下去,也不愿意去投靠女婿,城府开销大,李婆婆把城府的房子租给了别人,自己在安塞县住着,靠着手上的租子,三个女儿一年多多少少的孝敬,种了些地,再有jīng力,织几块粗布补贴,生活清苦,一个人也饿不死,在安塞县住了有四五年了。 李婆婆坐在门口正等着傅好呢,看见了傅好,就站起来道:“这么晚回来,饿了吧,快点洗个手吃饭吧。”忍不住抱怨,“出嫁从夫,你已经不是卫所的人了,他们怎么还拉你出去gān活。” 傅好笑笑道:“卫所就这个月最缺人手,要安排人chūn耕,新的牲口上面摊下来,得赶紧翻修过冬后的牲口棚,没忙过来,昨天下bào雨倒坍了好几处,这不是没人手了嘛。我来卫所两三年,中间没少受他们照顾,今天就是过去帮个忙。吃饭不急,婆婆,你把柴刀拿出来。你看,葛大爷还分了一筐木头,是前头牲口棚用的木桩子,都烂了,太粗,我劈一劈,晒gān了,您好当柴火用。” 李婆婆知道傅好说是要劈了柴吃饭的,就是一定得劈了柴,才会吃饭的,转身把家里的柴刀找出来。 晚上月色好,傅好在空地里,几下就把柴劈出来,李婆婆赶紧让傅好去吃饭,自己来捡柴火。傅好的确是饿了,放下柴刀,熟门熟路的摸到厨房,舀水洗了脸和手,从温热的灶上端出一碗小huáng米粥,一块红薯,和两个肉包子吃。 傅好常常到李婆婆家里吃饭,可不是占便宜,或是把李婆婆当老妈子使。不过是方便的,相互帮一把,容易过日子。傅好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落到了这步田地,也没有兴趣,天天算着柴米油盐过日子,厨房的事,刚来那会儿,烧个火也不会,别提做饭。后来倒腾了几回,虽然该学会的生活技能都会了,一个人,白天要去卫所放羊,割草,论着空了,要进山打猎,采草药换铜板用,再回来对着冷锅冷灶,也没有jīng力。所以,就这样常常来麻烦李婆婆。米和红薯都是早上傅好给李婆婆的,反正李婆婆天天要做饭,一个人是做,两个人也是做,李婆婆做饭,傅好出柴火,谁也不亏待谁。 李婆婆是城府出来的,做的饭菜挺gān净,又是厚道的人,不会贪傅好的大便宜,傅好也是大方的人,饭一锅做了,也不会计较你多吃了一口,来来回回的,你顺便,我省事,也就那么过着了。 傅好饭吃了一半,李婆婆点着油灯进来,傅好咽下嘴里包子道:“婆婆,我看得清楚,这个月色,点灯多费油。” 李婆婆护着灯芯,把油灯放在傅好前面,感叹的道:“我知道,我只是过来看看,看一眼,少一眼了,我嫁了三个女儿,现在,怎么像是嫁了第四个女儿似的。”记着正事,先从身上摸出一块包得四四方方整齐的青白色帕子,一角一角的打开,像李婆婆这样年纪的老太太,是用不惯荷包的,有铜板都是这样用帕子一层层的包着,贴身藏在身上。 李婆婆数出十个铜板,连数了两遍,放在桌子上道:“今天你的马车被陈三子借去了?他天黑前来还马,看你还没有回来,把马和钱jiāo给我了,马我栓在屋后,钱嘛,他来回上延安府一趟赚了二十六个大钱,按你说的,得了钱,一人一半,三个铜板,替你带了两个洪记的肉包子,还剩十个,你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