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暂放下了相思,看着赵甯玩味的笑道:“和别家比比,我们沈家的子嗣是艰难了些,现在就指着两位嫂嫂开枝散叶了。” 赵甯羞红了脸,却又慡朗道:“我们家是栽一颗种子,就育一颗好苗。大伯不用说,相公……都很好,还有小叔,这么点年纪,被父亲提溜过去习武,被母亲抓着读书,很是乖巧懂事。” 思伽跟着自夸娘家兄弟们一顿,捡着他们,特别是惟俊小时候的事说着取笑,思侬的丫鬟冬末进来,曲膝向思伽和赵甯行礼,走近轻快笑道:“可遇到救星了,两位奶奶快去救救我家奶奶,我家奶奶被抓上牌桌输了好些钱了。” 思侬是不想玩牌了,又找不到替补的下家,思伽和赵甯对了一个笑脸,且去看一看。 西暖阁的偏厅隔着一架四开金梅掩雪的绣屏,治了两张牌桌供太太奶奶们玩耍,思侬在里面一张玩呢,难道刚刚看不见她。刚好思侬又输了,还真把两吊钱输个jīng光。 思侬拉住了赵甯当下家,约着思伽一起更衣。赵甯笑着与她二人点头,思伽随思侬而去,路上笑着嗔怪思侬道:“你最不喜欢打九牌,怎么还和她们打起九牌来了,不冤你输个jīng光。” 思侬做出个苦脸的样子道:“我上座的时候,她们玩双陆呢,我上座赢的最多。后来下手换了一个人,才改了玩法,我能说什么,不过是散财而已。还有你看见我下手那个鹅蛋脸柳叶眉的没有,她两边牌都瞧在眼里,使坏着呢。她还是个姑娘家,我能为了几吊钱坏姑母的好日子,少不得先压下,回头理论。” 思伽哑然:“牌桌上散闷而已,怎么还玩这种……,又不是哄老太太。” 思侬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没有记性,那个人你就没映像了?那年娘生下五弟,我们去还愿,回程逛庙会的时候,她抢了我们一个篮子,她还剪过我一个风筝呢。” 思伽想了一回,那人的模样早忘光了。 “我们快去快回,你坐在二弟妹下手挡挡她的眼神。”思侬拉着思伽的手快走道:“什么人呀,不过是巴结过来的六品穷官,现在还是芝麻穷官。” 思伽皱着眉头道:“她什么来路,也放进昌平伯府里来。” 思侬冷哼一声道:“下手那位是安庆大长公主的孙媳妇韦三奶奶,她们家现在混到了公主府长吏,不过管家的而已,看她对韦三奶奶低三下四的样儿,不看她的打扮还以为是韦氏的丫鬟呢。” 重新回西暖阁,不用思伽保驾,赵甯已经赢了一局,思伽还是坐在赵甯右边看牌,赵甯别看年纪是在场里的最小,打得一手jīng算的好牌,又下得狠注,没几局就把钱赢了回来。待开席了,把钱都散给伺候的众丫鬟媳妇们,较起真来不过是给思侬争回口气罢了。 只思伽觉得怪怪的,那个鹅蛋脸柳叶眉的姑娘一直偷着瞄自己,什么大家闺秀的德行! 及罢了场,思侬思伽赵甯一道出门,思侬一路感谢赵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知道思伽现在是一个人,邀思伽一道去聚宝坊,至于赵甯,惟俊难得还留有小半天沐休,骑着马立在忠毅伯府的车架旁接妻子,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力劲儿。 思侬在聚宝坊订了两件首饰,预备着年里戴,一件是一支赤金掐丝点翠镶了两颗猫眼大的南珠的并头凤钗,是思侬给自己置办的,另一件,是一小块西域昆仑山籽玉jīng工细雕而成一朵玉兰花的簪子,可能是玉石不够长,后面一小段用金托着,显然是思侬为女儿打造的。虽然思侬给自己预备的首饰有金呀,翠呀,南珠的,华丽贵重,可是西域昆仑山被封住了,上好的籽玉是有价无市,思侬手上三寸长的玉簪,通体细腻,洁白无瑕,其珍贵之度比上一件更甚,拿出来给还年幼不满三岁的女儿用,可见爱女之心。 思伽赏玩了两件首饰,思侬又和思伽讨论着裁怎么的几套新衣裳出来配这两件东西,尤其是那根玉簪,该怎样配搭,才衬得出女儿的可爱金贵来。 两人正饶有兴致的说着面料,裁剪,上下颜色的搭配,隔壁传出一个熟悉的话音。 思侬和思伽的身份,没有丈夫护持,上聚宝坊都是直入雅间,要看什么首饰,宝石,坊里的掌柜和伙计不会嫌麻烦,一趟趟的拿到雅间里伺候。而雅间与雅间之间的隔音效果挺好,一般临间说话是影响不到隔壁,可是现在隔壁的话音是声声入耳。 “你的性子也太急了些,今儿就这样盯着韩二奶奶看,你的事,大长公主殿下已然放在心上了。” “好三奶奶,是楚儿毛躁了,楚儿只是想看看韩二奶奶长了个怎么标致的模样。” “原来大长公主殿下是想趁着年底过寿向韩家太夫人荐你的,只是韩二爷给皇上办差去了,年底都不回来,不如过完正月,待人回来了,你的事能不能定才能尽快有个准话,不过再多等两三个月。” “听说韩二奶奶醋得很,和醋坛子似的,内宅里一个人也没有,怀孕了也没有在屋里放人,把个爷们儿笼络了两年,到时候怕是不能容下我。” “她不过趁着年轻鲜亮些,爷们儿又一时贪新鲜,才宠爱几年,现在,鲜亮有什么用,宠爱有什么用,新鲜劲儿也快过了,她容得下得容,容不下也得容。” “听说她生的那个孩子,不是死孩子,一开始还是活的,半夜才夭的。” 隔壁先传来一阵jī皮疙瘩的笑声:“你是姑娘家还不懂,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不知多少女人没有从鬼门关里走回来,就是有回来的,伤了身子,伤了元气,一辈子养不过来的也很多呢。她婆婆信国公夫人,为什么一直病病殃殃的,就是生育了两次毁了底子,还有他母亲忠毅伯夫人,当年在贵州的时候,也生了个死孩子,虽然外表看着硬朗,内里是毁了,再不能生了。韩二奶奶那个孩子,说是生下来还是活了,底细谁知道呢,谁知道是怎么从肚子里拖出来的,谁知道她下面毁成什么样了。” “三奶奶的意思是,韩二奶奶不能生了,那不就成了,不会下蛋的母jī了?” “女人不能传宗接代还有什么用。丈夫再怎么宠爱也要夫妻离心,夫家再怎么敬重也看不上自己不能生,还嫉妒心重,拦着别人生的媳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媳妇不以无所出的名义休弃,已经是夫家慈悲,丈夫怜爱了。她要是贤惠,应该早点预备二房的大礼,以备生育,这样,才是她不被丈夫,夫家厌弃的唯一明路。早点有个孩子傍身,也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不是。女人再怎么要qiáng,不能生了,要qiáng的心也该灭了,腰杆子还能挺起来?” ☆、第183章 泼辣 思伽不恼不愤,眼眸低垂,蕴藏在里面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火。 思侬覆着思伽扶在椅背上的手道:“四妹,这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外头的事就是这样,一件寻常的事,传着传着就失了真伪了。你……你只要生下孩子,这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思侬自己都带着一分迟疑的说。 思侬的母亲何氏当年生惟信,胎儿太大,八斤,生了三天,之后就再没有开过怀。一个儿子是不够的,何氏一直求子呢,十年了,未再得一子。 “三姐之前已经听过了这样的流言?”思伽抬头平静的道:“三姐不是要和她们‘回头理论’?不用回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现在就料理了她们。” 思侬还没回过这句话的意思来,思伽已经向门口高声道:“外面伺候的都在?给我把隔壁安庆大长公主府的人堵了,今天安庆大长公主府的人,从上到下,谁也不准出去。” 妈的!张嘴闭嘴死孩子,我生的孩子,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由着你们说三道四的! 思伽这样的年轻公府媳妇单独出门,是前呼后拥的,除了贴身服侍的丫鬟,还有四五六个积年体壮的媳妇婆子尾随,一则是看护,和爷们儿出门配护卫是一样,免得主子和主子身边的姑娘们被别人冲撞了,二则,也听主子的吩咐,姑娘们的差遣。随思伽出门的媳妇婆子是韩昭旭掌眼挑的,颇有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