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瞧着一对镯子莹润雪白,是白玉中的上品,不算盒子里的,就比当初白氏,汪氏给的礼贵重了,不过,思伽也不扭捏的推辞,大方的谢过了。吕氏又赞了一回,再受了晚辈们的礼,招了身边一个标准的小媳妇过来,执了她的手,带近罗氏身前,道:“老祖宗,你来瞧瞧,这个孩子长的如何?” 罗氏眯着眼睛细瞧了,看了她的打扮问道:“不错,比你是俊俏多了,是哪家的媳妇呀?” 吕氏开心的笑道:“自然是咱们家的媳妇了,”说着拉着小媳妇后退一步,柔声道:“这是太婆婆,最是慈祥不过的,快磕头吧。” 早有乖觉的丫鬟准备出了锦垫,小媳妇先给罗氏磕了头,又移了位置,在吕氏的带领下,给郑氏磕了头,这礼数,是正经妾室进门的礼,郑氏当着一家子的面儿,自然要问一问女子的身家。小媳妇容颜秀美,温柔和顺,咋来到公府中有些腼腆,微微垂着头,吕氏双手扣握着小媳妇的手安抚着,笑解说了:“妹妹姓江,年二十,是大同府左云县下一秀才家的女儿,自幼读书识礼,攻于女红,因为三年前,老父病故,耽误了花期,如今家里就剩下寡母弱弟。老太太知道,我早立意想找个可靠的人,与我一同伺候爷,照管家务,满府里,也没有个中意的,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外头又怕不gān净,为此费心了有三四年了,如今姻缘相逢,总算是得了个这么可心的人儿,模样好,性情好,也是读书识字的,样样齐全了。我便私自做了主,八月里立了良妾的文书抬进来,将来若是育嗣有功,为了哥儿姐儿的体面,再抬举她。”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方慡朗,儿子房里人的事,郑氏少有主动插手的,没有不认可的,道:“虽是小门小户家的出身,也是爹娘疼爱着长大的,与了你们夫妻,可要好好善待,别委屈了人家。” 吕氏笑嗔道:“老太太放心,我们三人必定长长久久和和气气的。” 说着,又带着江氏见过各位嫂子,侄媳们,才算是忙完了,因是远归,就挨着郑氏边坐的,这时才对着郑氏怀里,自己的小儿子,行八,才六岁的韩昭时笑着伸手,也无多少和儿子一年多不见的伤感道:“哥儿,快过来,我是娘呀,别是和上次一样,又忘了!” 时哥儿倒是记得自己的母亲,只是好久不见,害羞呢,还往郑氏怀里躲,郑氏拍拍时哥儿的身子笑道:“你这身衣裳,还是你母亲估量着你的身量做的,远远的给你送来,瞧瞧做的多好看,你多爱的,还不快谢谢你母亲去。” 时哥儿这才满脸红扑扑的,到吕氏身边去,吕氏抱着小儿子一通‘心肝儿肉的’又叫又亲,还拿他喜欢的点心逗他,说了些别的话,母子俩个就亲近起来了。 闲扯几句,郑氏就说到正经事情上来了:“你来得正好,徐氏身子重,过年的事,没得叫她费心了,沈氏进家门不到一年,虽是个伶俐的,但是,年中各种规矩,还有亲戚间的一些弯弯绕绕的,也怕一时不到的,顾不周全,你是帮扶过多年的人,也给你侄儿媳妇分分担子,” 思伽忙过来道:“六婶是长辈,哪有儿帮扶我的道理。六婶是老人了,不如这个年托给婶婶,侄媳只在一边帮忙料理就是了。”吕氏是协理家务多年了,那是帮着魏氏,徐氏协理的,名分早定,思伽这里,不过就是个代管,吕氏来了,大家怎么都是一样的。 吕氏不拘而笑道:“既然老太太看重我,我没有不应承之理,还是全依着老太太,你为主,我为辅的好。一来,我这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去了,徐氏也还不能出来,到时候,还不是要还回你手里,一来一回的,多麻烦;二来,我虽在外头,也知道二侄媳妇你是个样样好的,何必换手,我不过仗着早十年进韩家的门,会说几句倚老卖老的话罢了,也是没多少本事的。三来,我回来是替爷奉承老祖宗,老太太的来着,岂能被家里事羁绊住了我常来老祖宗,老太太身边的孝心呢。” 一通子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第105章诰命 时节入了腊月,韩家各处庄子里的租子,铺子上的年红都陆续送了来。按著以往的惯例,五老爷韩令守在外面核对接管,留下家里过年的用度和明年的嚼用,还要用于故jiāo之家相互走礼,其余的,按着名册,分散给依附于韩家的旁支族人,投在韩家门下的幕僚们,还有一众体面的仆从。 思伽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在上查与各府往来的年礼单子,按着一年年东西的数量,总价,照着模板倒换着就是了,虽然这样费了许多的jīng神,倒是保守着不会出大错。如今,吕氏过来帮扶,万事抬头就有个商量的人,做起事来,的确比之前轻快许多,这么枯燥的事也没有原儿那么无聊了。 “万府单子上的普贤菩萨像减了吧,原他们家老太太是极信佛的,所以,往年单子里才免不了佛物,年头的时候,他家老太太已经没了,往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不过,万家与我们韩家是多年的jiāo情了,不可因他家在守孝就轻看了,找找差不多,素净点的东西添回去才是。”吕氏是个实诚人,应了老太太,就尽着心办事,每日早间都来苍擎院坐着,思伽理家,她也不随便指手画脚,就是一尊佛爷似的坐坐,有了问题再一道参详参详,动一处,必细细的说了其中的缘故与思伽听了,多年持家的心得,各家说得出口的来历要事,也不藏私的。真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太太,喝口茶润润嗓子吧,都说了两刻钟的话了。”江氏手捧着一盏白瓷薄胎茶杯,低低的劝道。 因着吕氏和思伽埋头思量着各处的礼单子,桌上铺满了册子,单子供查阅,还有笔墨纸砚放着,怕忙乱中茶水碍事,就没有摆在桌子上。吕氏接了茶杯喝了半盏,还给江氏,接递之间,触碰到江氏的手背,皱眉的道:“这间屋子炕烧得暖暖的,怎么你的手这样的凉呢,必是血气不足的缘故,赶在年前,请个京里的好大夫写几张调养的方子才好。”说完,对着身边一个丫鬟道:“去,把我屋里的那套野鸭毛斗篷袖笼拿过来,再吩咐厨房,今晚加个红枣海参乌jī汤。” 思伽听了这话,忙使眼色,让丫鬟拿来一个手炉给江氏用着。 吕氏笑着让江氏接了,江氏拿了手炉,乖乖的静静的回到下首的绣墩上坐着。思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和谐的妻妾相处之态,这几日,无论吕氏去哪里,甚至是去给老祖宗,老太太请安,都把江氏带在身边,真是形影不离,亲如姐妹。江氏也是待吕氏周详,一应伺候都是自己来,吕氏跟着的丫鬟媳妇们,俱是靠后了。思伽不是愚木之人,也是看出来了,吕氏多少有点女性情节,并对此不加遮掩。说实在的,对于非主流的情感方向选择,思伽一直抱着尊重谅解的态度,据说,闽江一带,一些家族宗法都公开承认这种关系,至于整个社会,只要情感双方不刻意的挑战人们的道德底线,大家也都抱着宽容的态度。 能形成这么开放的态度,在这个社会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儒家和而不同的仁爱思想让世人对这种事情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再说了,非主流的情感选择,从未根本上挑战过以男女为基础之家的主流地位。这里的贞操观念和以后有点不一样,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才讲大防,在尽到了夫妻的义务,并不耽误传承子嗣的大事下,同性的选择,作为情感生活的调剂,为世人所忽视或是谅解。 除了那方面不合拍,吕氏是思伽出嫁以来,结jiāo的最意气相投之人,年纪上,两人也只相差了十二岁,几天理事下来,思伽便引吕氏为半个知己,红颜蓝颜的,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 处理了一天的琐事,思伽邀吕氏去屋中小坐,命人拿出一整套从衣服,到首饰,配饰的行头出来,道:“明天侄媳第一次进宫,也不知道穿什么,配什么,还请六婶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