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大夫做的挺合格的,之前就天天过问沈老爷的病情,每天和药童熬一大锅姜汤和搓洗脸手脚防冻疮的汤水分派给众人,之后又加了任务,每日给几个小孩子把一次脉。 车队行出山东,沈葳联系了一个驿站落脚。这个驿站不在官府要道,军事重地,上等县乡的地界上,当地知府就把驿将jiāo给当地富户担任,让富户好好经营以分担府库开支。这富户也舍出本钱,重修了驿站,又在驿站后面修葺了多间房屋,主动招揽来往大商户的食宿,条件比一般州府的客栈不差,还提供安全保证。当天晚膳,沈家就改吃炒菜的了,餐桌上还多了几盘难得的绿色新鲜蔬菜。 仟姐儿在一家子吃完饭正散场的时候,乖巧和赵氏走在一起,建议道:“母亲,这几天辛苦了。母亲一路上照管着一百多口人儿,还把丰儿姐姐派到我们马车上服侍,女儿真过意不去,母亲身边也缺了帮手。女儿想着,不如把丰儿姐姐调回母亲身边,把姨娘提上来。”沈家四十几辆马车,除了沈家主子坐的七辆外,其他的都是平常。姨娘不是正经主子,丫鬟出生的妾还是半仆,所以方姨娘坐在后面一般的马车上,还催悲的和沈老爷的几个妾室通房同乘一辆。仟姐儿说这话是想改善一下生母的待遇。 赵氏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沈葳,沈葳步履加快,抱着伽姐儿过了廊道。 丰儿看了赵氏的神色,多年的主仆,能察觉其不快,笑道:“二小姐说哪里话,奴婢一路上能服侍好大小姐,二小姐就是给大奶奶帮大忙了,方姨娘在沈家十年了,还是生养过的,哪里能当寻常奴婢使唤。” 赵氏和身边的采迎道:“问问这里的驿将,可不可以借用一下驿馆的厨房。出京前准备的点心都用的差不多了,可以的话让厨娘连夜做些出来,尽先挑着孩子们的口味做,今天的菜不错,我看你们几个用的饭都比家里的少,不能吃也qiáng勉些,出门在外,生病就麻烦了。后面少说还有十天的路呢。” 仟姐儿咬了咬唇,心有不甘,这话她第一天就想提了。七辆上好的马车,为什么不能有她姨娘的位置。虽然这样想表姐不对,可秀儿现在都是官奴了,还和大姑母坐一起,丰儿只是个通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到姨娘位子上,名为伺候,端茶递水的伙计有什么辛苦,成天和她们坐一起,对奴婢来说还享福了。自己的姨娘就要在简陋的马车上一路颠簸,又冷又挤,和祖父的姨娘们同乘一辆,算来是小辈,难免伏低做小,事事都让着,多不自在。 伊姐儿看着仟姐儿还想开口,夜色里暗暗拽了她袖子,道:“母亲,坐了几天的马车女儿骨头都酸了,想早点歇了。” 赵氏点头:“那让下面的人早点打水,让陈婆子通通筋骨再睡,可别犯懒了,第一次做那么久的马车都是这样的。” 伊姐儿领着仟姐儿行了礼,才各回房间。 赵氏把各处分派都看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才回自己屋里。看到沈葳已经梳洗过了,在chuáng上暖被窝呢,还是说道:“仟姐儿真是孝顺!” 沈葳叹道:“仟姐儿还小,遇事想的不周到。四弟的姨娘也在后面的马车上,怎么能把方氏提上来。”仔细端详赵氏的脸色,笑道:“孩子还小,哪会顾得周全,不懂事多教几遍就是了,怎么,你还和六岁娃娃的置气不成。” 赵氏斜了眼道:“我才没生气,这也说不上,哎,你们男人呐,看问题就是简单,仟姐儿……以后看看吧。你好好泡过手脚了?” 其实沈葳也不是简单看问题,只是对仟姐儿有点无处下手教育的感觉,再说孩子惦念自己生母也不为过,看赵氏主动岔开话题,也乐意接话,道:“你男人血气旺,在北地都不生冻疮的。” 赵氏不再管他,自己洗漱一番躺在chuáng上,一时睡不着说:“这个驿将还真能算计,这里不是上县,咱们一行人吃住就要近五十两银子了,一年下来,利润会过万吗。” 夫妻俩最近是满脑子算盘,沈葳接管了外面的庶务,以前也办过外差,这里头的门道懂一些,道:“快过小年了,他们守着驿站不容易,吃住才贵些。驿将一年顶破天,也就三千两。” 赵氏诧异,她怎么算都有五六千的。 沈葳解释道:“上面放了这么大得权利给驿将,一应钱粮是不供给的了。驿将需自己筹措,养着站里的驿兵,文书,马匹车驾。往日还要接待官员,传递文书,税收时节还要协助地方转运钱粮,也不能一门心思的做生意,这些事是没有收入的。我倒是支持朝廷给内地的部分驿站放些权利,好分担户部的压力。往年,朝廷拨给各地驿站的钱粮就是百万之数,有些驿站还难以为继。边关重镇要地,驿站是必须朝廷养着的,驿兵都是jīng兵,马都是好马,往来军事要件不能出一点差错,是禁止接私活的。” 赵氏笑道:“看看,又是说到军国大事上了。大郎,你先顾顾小家吧,这次南迁一路可是花了上千的银子了,之后又是开年,虽在孝中,一年头里的开销一笔笔的等着呢。” 沈葳担心的问:“可是没有银子了,出京前我筹措了五千两,还不够吗?我再想办法。” 赵氏抱着沈葳的腰道:“够的够的,手里的银子还能支持半年,我只是想着以后,难免想多些。” 沈葳伏起身子,摸着赵氏的鬓发道:“阿绥,挣钱养家是男人的活。失了凤冠霞帔,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网路一直不稳呀 ☆、年前 沈家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如愿,在除夕前一天晚上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入了严州府。 在京城遣散了大半奴仆后,赵氏就挑出十几个忠心的仆从,以自己的心腹莫嬷嬷为首,带了一批行李南下,去收拾祖籍的老宅。所以众人还没进家门,远远的看见府门大开,二十多个人拿着白灯笼立于两侧。 沈老爷打头下马,和沈葳先入府勘察一遍布置好的灵堂灵棚,略微修改了几个小地方,再回到门口,在子孙,仆从的跪接中,把尹氏的棺椁安放在灵堂。因为赶时间,一百多人晚饭未用,都是饥肠辘辘,当然就先用晚膳再卸行李。 伽姐儿以前看过描写古代的书,对古代的丧礼,或者说是古代的守丧制度不能理解,什么丧礼前三天不能进食,其后一个星期只能喝米汤,守丧期间不能睡chuáng只能睡草席,不能嫁娶,不能饮酒吃荤,夫妻不能同房,不能生孩子,家里不能宴饮,读书的不能考试,做官的还要丁忧,觉得这种孝道流于表象且违反常情,太做作了。试问,死的真是自己的亲爹妈,死后若真有灵,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活活挨饿吗,在草席里受冻吗。亲人逝去,本就悲伤,如果再按照那样苛刻的守丧制度执行,身体不好的人也会跟着去了吧,毕竟,古代的医疗水平毋庸置疑的落后,往往生一场大病,一辈子就jiāo代了。 尹氏去后,伽姐儿最关心的不想却是才见过一面的祖父,从战场上下来,听说受了些小伤,又经历快两个月的牢狱,再遭丧母之痛,在不人道的守丧制度之下,五十多岁的老人也不知道挺不挺的过去。后来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制度也没有以前书里规定的那么变态,丁忧还是要的;科举考试的确不许;嫁娶是没有明文规定不准的,只是在守孝期一切从简,疼子女的人家大多就不愿意在孝期嫁娶了;夫妻是可以同房的,但最好是不要有孩子;睡觉还是睡在chuáng上的;开头几天还是有东西吃的,头七的确是不能吃荤饮酒的,之后就可以开荤了。古代可是遗体安葬不是火化,一般停灵七天就要下葬了,尹氏七十三过世,人生七十古来稀,也算小喜丧,下葬之后,还有最后一顿席面,那是必须上荤菜的,伽姐儿就在那天又吃上肉了。据说外面有老人九十九去世的,设灵堂,举哀,哭灵,出殡,大殓程序是一样不少,下葬后却庆祝了七天,天天大鱼大肉摆流水席,和办喜事一样。所以,伽姐儿困惑了,果然没有实践就不要乱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