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握着手中的茶凉了凉,喝了一口,用帕子抿了抿嘴角,道:“殿下从小爱吃荤的,不爱吃素的,特别是绿叶子,素菜里,也就丝瓜,小油菜芯,刀豆略动的,还要王妃们劝着才吃几口……”想是知道自己口快失言了,描补道:“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任了景王府的长史官,一坐十五年,我小时候,四时八节也随母亲进王府给王妃,世子妃请安,有时王妃,世子妃还有姑娘们记起我了,也会召我去说说话,因此,我从小识得殿下。只是及笄之后,少进府了。” 王府的长史官,专门处理王府和朝廷往来的事物,又在王爷身边时时应对,gān的是大管家的差事,不过王府超然,宗室尊贵,大管事领的是国家俸禄,姜氏若是小时候灵敏机警,在王妃们身边能成个可意人,若是……,入王府多少有点半仆之女的意思。从姜氏话里,和魏氏那里了解到的只言片语,姜氏并不得世子妃重看,不过是赵厚昕点头才把姜氏从一群女人中检出来的。 “你和殿下就是自幼识得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比我们这样的,大多数夫妻,盖头一掀,才知道相公长什么样子好多了,我二姐姐,二叔家的三姐姐,都是dòng房才看见相公的样子。我三姐姐还担心呢,特意写了几份长信寄来贵阳,翻来覆去就和我念叨这件事,不知道三姐夫是肥头还是大耳的,担心的几天都睡不着呢。”思伽只能炼好的说,又岔开了话题。赵厚昕是个大帅哥,就是可劲的往忧郁路上走,都有点yīn郁了。 姜氏羞涩的笑道:“是呀,从小认识的,殿下书读的好,武练的好,待人……有几分性情,但我们姐妹们都知道,殿下是心软的,是软的。”十年都等过来了,再等十年,二十年,殿下的心是软的。 思伽这里聊着丈夫,六个乐工被带到偏厅等候,因为怕赵厚昕回来还要听曲,就没有给他们抬席面,秀儿取了六只深底薄胎的茶碗,煮了六杯蜂蜜金丝红枣茶,没吃东西,喝茶水容易引发饥饿感,喝甜的,能抵消这种感觉。一个小丫鬟端着茶盘跟着,秀儿自己打帘子进来,先走到琵琶者面前,给他奉茶。 琵琶者腼腆的站起来,恭敬着道:“不敢劳动姐姐。”说着,就要去端茶碗。不论门第,乐工从本质上来说,是贱籍,隶属教坊司,下放到王侯之家的乐工,有点像男|jì似的存在,当然,奴婢也是贱籍,不过,主子贴身奴婢比乐工qiáng过了,是以,王府的乐工并不敢托大。 琵琶者准备随手拿一碗,已经碰到了茶碗,秀儿却是露了一分娇羞,端起一支茶杯轻声道:“这一碗,是你的。” 琵琶者留意看了看,其他的茶碗都是红枣枸杞,独自己这碗放了几片罗汉果壳,心中一动,双手接了茶,道:“谢谢姐姐!” 秀儿微微点头,便走了过去,给另五人也上了茶,另五人看着老大的礼数,也给秀儿致谢,秀儿把茶放在他们的桌几上,留了个未留头的小丫鬟伺候,就退下了。 韩昭旭该是把赵厚昕泼醒的,赵厚昕出来,衣服换过了,半额头发都是湿的,倒是没有原来忧郁了,和韩昭旭勾肩搭背的出来,还对思伽拱手赔礼,复又坐下,一去两刻多种,菜凉了许多,好多盘撤下去,换新出锅热腾腾的送来,其中,少不了再炒了盘野菜。 赵厚昕坐下,吃了几口菜,看到琴案还摆着,神色暗了暗,让人都收拾下去,还特意传话出去,让李庆谊六个吃饭吧。弹琵琶的那位,叫李庆谊,父亲是王府的典乐,负责管理培养王府的乐工。 没有曲乐,赵厚昕看着心情挺好的,道:“我们快有一年没好好聚聚了,我大婚你们都不在,我听到你要来庄子,还写了帖子让浩然过来玩。哎,他现在是抱上儿子了,不理我们这帮兄弟了。” “出生,洗三,满月,他当父亲的都错过了,追悔着呢,要里里外外亲自打点再办个双满月,过几天帖子发出来了,到时候你接着就是了,住这些天也够了,要不我们两家一块回去吧。你不看在别人面上,就看在浩然儿子面上吧。”在赵厚昕面前,韩昭旭就觉得自己特jī婆,可惜受人之托,来庄子前,景王世子打过招呼,让看见他儿子,劝一劝他回王府。 赵厚昕垂了垂头,没拒绝,没答应,拖字诀,到时候再看,又怀着极大的热情,听着韩昭旭说平马匪的事迹,北地的风情和辽地的风光,一脸羡慕。宗室看着尊贵,其实,约束及其严格,还不及公侯之子自由。赵厚昕这样的,没有皇帝下诏,是不能出京城的,就算将来回到封地兖州,没有特旨,也不能出兖州,哪儿及韩昭旭,把大梁都跑了一遍了。 等吃饱喝足,赵厚昕还是意犹未尽,不急着回去,问了大家意见,准备了赌桌,四个人,当然是玩牌九痛快,夫妻对坐,男女双打。这时候,赵厚昕笑指着韩昭旭给姜氏敲警钟,你上家这位,吃喝嫖赌,就赌技还不错,你注意点,别太扯我后腿。 原来,思伽暗暗对赵厚昕有点意见,出门的照顾,行为的疯狂,酒桌上的风度,对话的语气,对姜氏太轻慢了,后来才渐渐感觉,他的确没把姜氏当妻子,他把姜氏当兄弟看,和她相处不是随便,是随性。或许,虽不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彼此原来就是朋友,你定要凑过来和我过日子,我必须要有个妻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就凑合着过吧。 和男人比赌技,就像和男人比体力一样,女人天生输一筹。记牌,算牌,思伽心眼神全部动起来,在女人堆里,算二流高手,在两个男人面前,就不堪一击,好在姜氏也是如此,所以,都是妻子失守,丈夫兜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第120章怨气 边聊天,边打牌,玩了十几局,赵厚昕夫妻便告辞了,韩昭旭和思伽送他们出院门,看着他们策马而去,消失在拐角处,才折回家去。余下随从东西还有几车,打点好了慢悠悠的走。 没有午睡,思伽jīng神有些不济,看了下滴漏,就自顾自的上chuáng,韩昭旭不困,却也是更衣拿了本书坐在chuáng头看,思伽挨在他的腿边,大半个脑袋都藏在被子里,很快就入睡了。 chuáng前小几上的镶冻寿桃双凤炉点着清幽的芝兰香,宁静舒缓。韩昭旭看几页书,掀开被角看一眼思伽粉色的睡颜,也无心看书了,放下chuáng帐,小心翼翼的滑入被中,把思伽抱在怀里,就是静静的抱着,感受着平和安宁。 韩昭旭记着时间,过了三刻钟,双手就不老实了,一只手轻轻摸着思伽的耳垂,一只手探入衣襟,从腰窝慢慢的移上胸口,温柔的呼气拂到思伽眼睛上。 思伽没几下就醒了,眼睛不睁,按住被子里韩昭旭作怪的手,迷糊的问:“什么时辰了。” 韩昭旭把手抽出来,搂着思伽的腰轻声道:“未时快过了,别睡了,睡多晚上该睡不着了。” “嗯。”思伽闭着眼睛用鼻音回答,“我醒了,就再这么躺会儿,等吃晚饭了再起chuáng,喔。” 思伽的声音还带着浓浓欲睡的迷糊,韩昭旭几不可闻的叹口气,问:“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思伽裂开一丝笑容:“有几颗红薯,埋在灶灰里,烘烤得透透的,我晚上要吃那个。听说这种吃法,外面焦焦的,只留下中间的芯子,那几口可香可甜了。” 韩昭旭也跟着笑起来,问:“谁告诉你有这个吃法的,灰里刨东西吃,也不嫌脏得慌。” 不用谁告诉,上辈子小时候吃过呢,不过不能告诉你,思伽把整个脑袋都藏到被子里,道:“胡说,天下管是什么东西,最后都要成灰的,灰gān净着呢。” 韩昭旭怕思伽憋坏了,撑开被子给她透气,道:“行吧,你吃吧,你不怕吃坏肚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