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把赵氏的话和对huáng莲一家的处置都传了出去,府里的下人们都警醒了,闲话,贪嘴,吃酒的事都少了;府外的领差办事也少了嚣张。毕竟,huáng莲一家是三代的家生子了,赵氏说全撵了就撵了,府上别的主子们也不求情,自己将来犯在赵氏手里,还不是一个下场。 赵氏听孔嬷嬷说府里的情形,也放心了。huáng莲一家,也算起了杀jī禁猴的作用了。皇上亲征,有两个多月没有传来新的军报,朝野内外,人心惶惶,私下里都传开皇上被围被俘,更有甚者暗中鼓动留守的权贵亲眷,拟定新君人选。赵氏的祖父是太祖的侄儿,因战功晋封为开阳郡王,仁宗追封亲王。赵氏在孩提,父母皆亡,祖父怜其幼,抱到膝下抚养,平时最爱听祖父讲古,知道每朝皇位更替,都是暗流涌动,一朝站错,断送前程,人头落地,抄家灭族的都大有人在。这种时候,武定侯府不想参合从龙之功,就怕遭了别人的暗算,全府上下的主子仆人都要打气十二分的警醒,出不得半点差错。 九月里雨后初晴,天色轻快明亮,一片扫把云横在湖蓝色的天空中,疏朗高阔。院子里的桂花茶裂出花蕊来,半开的花苞缀满枝头,满院的桂香带着雨打后泥草的清新,让人顺心恬淡。 赵氏眼角微翘的坐在桂树下看三个孩子,周围的丫鬟也是满脸的笑意,原因无他,伽姐儿三周岁六个月了,三天前终于喊出一声“娘”,现在着就手学走路。 伽姐儿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衣服,梳两个小鬏鬏,留着刘海,眉心点了一粒朱砂痣,原来是被采荷托着肋下,在石青路山走。 佑哥儿下了学来陪母亲,看见妹妹走的乖巧,也要帮忙,莫嬷嬷教导了动作要领之后,就接了采荷的位子,从身后服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采荷怕大少爷闪神摔了姐儿,也在一侧的半步之外跟着。俊哥到是自己人来疯的,为了显得自己会走路,走得快又走得稳,来来回回的在七八米的一段石青路山跑,还跑到赵氏身边拿点心,一次只拿一块,送给哥哥妹妹吃,哥哥妹妹没有手接,他就往他们嘴里塞,一趟一趟的送,真真整个院子他最忙活。 伽姐儿很郁闷,也很认真的在学走路,手软脚软的迈着小步子,年轻了十五岁不是白占便宜,一切从头开始学。看着椅子里的赵氏,手拿一柄团扇,着一件家常的绛红色对襟褙子,梳一个简约式的弯月髻,没有戴贵重的首饰,一双丹凤眼,瞄着柳叶眉,眼光一直追随在孩子身边。佑哥儿穿了一件浅色素净的学生长袍,开始托着妹妹软软的手臂是紧张的,慢慢走了一个来回,就把握好了力道和速度,还有jīng力分心问问采荷妹妹的作息。俊哥儿穿着和自己同款不同色的衣服,一只胖手捏着点心,直贴到嘴边等你张口吃,看着妹妹吃得欢,自己也想吃,不回到碟子里拿新的,啃着沾了别人口水的半块点心,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伽姐儿喜欢这一家子,也不知道爹爹爷爷是什么样子的,很好奇涅。 来了近一个月,伽姐儿觉得侯府大家庭挺和谐的,当然自己也是粗神经的,原来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真有什么矛盾的,怕是也看不出来。太夫人尹氏跟前养的伊姐儿是亲大姐,今年九岁,看着年龄就和赵氏对不上,原来爹爹之前有一房妻子贾氏,生大姐的时候难产而亡。去请安的时候,大姐每次都亲自给赵氏奉茶,叫“母亲”也自然,一点儿也不生疏。赵氏也关心这个继女的生活起居,定期找大姐的管事嬷嬷贾氏来问话,也会在太夫人面前和大姐打趣,开玩笑说“太夫人病了,没jīng力照顾你了,你有什么事就来直接找我吧,别不好意思,”引得病中的太夫人也笑了一场。侯夫人丁氏身边的二姐也不是赵氏生的,今年六岁,是妾室方氏所出。方氏原来是贾氏带来的陪嫁丫头,给沈葳当了通房,赵氏进门一年后生下佑哥儿,她也怀孕了,生女后抬了妾。二姐在侯夫人身边长大,吃穿用度和嫡出的差不多,举止言行,也暂时没有一般庶女的小家子气。三婶婶何氏,自huáng莲事件后,对大嫂越发亲近,一切以赵氏马首是瞻。四婶婶龚氏,进门不到一年,还是新媳妇,做什么事都看着前头两个嫂子行事。 这天九月二十五,是一大家子来请安的时候,尹氏难得早上身子慡利,也起chuáng和一家子一起用早饭。两大碗粳米熬得清粥,一咸一甜,香葱油饼,红枣炖蛋,香菇猪肉馅的小笼包,奶油煎馒头,蒜蓉酱孢子肉,gān丝清炒牛肉脯,还有几碟子小菜酱醋,摆了两桌,都在一个厅里,一桌五个大人,一桌六个小孩,由各自丫鬟婆子服侍用饭。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就是活泼的俊哥儿也耐着性子坐住了,让大丫鬟采杏喂粥,席间只闻得调羹筷子轻动声。 吃完早餐后,大家还在尹氏屋里未散,丰儿匆匆走里,脚步都有些凌乱,手里拿着份邸报,面带喜色,向各位夫人行了礼才道:“兵部军报,朝廷打了大胜仗了!” 尹氏忙命人接了军报,自己拿在手看。上了七十的人,上面的字看着都模糊,只看清了军报上兵部的印鉴,激动得摸了摸,叫佑哥儿走到跟前来,把军报jiāo给他,念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佑哥儿五岁启蒙,读了两年书,字基本都认得了,接了军报,知道是大捷,高兴的脸上也是红扑扑,展开来匆匆过了一遍,字正腔圆的念起来。大意是朝廷大军兵锋所指,直捣北辽腹地伊尔gān都,三王子四王子的部族jīng兵死伤殆尽,北璇王重伤,北辽皇帝病重,以口头形式答应大梁取消帝号,朝廷缴获多少战利品,皇上的圣驾已经准备班师等等。 军报上当然是没有武定侯沈弼,沈葳的什么准确消息,随军从战,也是有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尹氏接回了军报,还抚摸着上面的字迹,丁氏亲自接了茶捧到婆母面前,婆媳两个也是互相安慰。尹氏抬头看着赵氏,笑着眼眶都泛着泪光道:“圣驾回来了,侯爷和大郎是一定回来的,孙媳妇,快去打听打听圣驾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京!家里因为我病了都暮气沉沉的,也要好好装点一番。沈家列祖列宗保佑沈家的儿郎们!”说完便转着手里的一串念珠。 赵氏一一应了,之前京城留言纷飞,赵氏约束下人,也不敢到兵部打听朝廷大军的情况,打听来的也怕不是真消息。现在,军报一出,倒是可以四处问问了,忙告了退,到鸿晖堂去吩咐一堆事情。尹氏吃了早饭,也激动了一回,就显了疲态,由余下的两位孙媳妇服侍休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变 赵氏带着三个儿女出了太夫人的院子,佑哥儿向赵氏告辞,去前院习武读书了。赵氏给一双小的整理了一遍小斗篷,嘱咐丫鬟们好生抱回屋去,便和丰儿一群人去了鸿晖堂理事。 一路上,秋高气慡,心怡神旷,到了鸿晖堂门口,府里的四大管事婆子都立在跟前,赵氏在一张红木高背玄色豹纹靠垫的大椅上坐定,笑着打趣:“你们倒是乖觉,有差事的没差事的都到我跟前来杵着,还怕我忘了谁的赏钱不成?罢了,先赏半个月月例,等侯爷大爷回府开宴后还有重赏。”屋内院外一群婆子丫鬟并外头管事齐齐口头谢恩。 赵氏开始理事,先吩咐大管家来登派妥贴的人去兵部衙门,五军都督府打探大军回程的进度,最好是能探听到侯爷和大爷的境况。看了一回厨房管事jiāo上来的明日早中晚大体的菜单子,没有什么改动的,重要的是和厨房采办商量未来两三月,厨房贵重食材的消耗置办问题,特领了对牌银子,一些庄子里不够或没有的稀罕物,也要早点下单子订购。又让人传了外院府库的管事来,让管事半个月内凑着三爷四爷的时间好好清点一遍外库房的东西,写一张单子出来。老话说得好,大战呀,是几年准备,几个月打仗,一两个月庆功。到时候,皇上的赏赐,额外的军功,各级衙门通好之家的礼上往来,没得忙乱了。院子太素净了,也要装点起来,又写了对牌银子让管事去制订上好的花木。整整两个时辰,鸿晖堂里的下人来来往往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