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郑氏,住着善年堂,今年还未过六十,和丁氏差不多的年纪。 大老爷这一辈一共六房。除了五老爷,其他都是郑氏所出。 大老爷韩令宗,大夫人魏氏,生大爷韩昭曦,年二十一,娶妻大奶奶徐氏。大姑娘韩艳清,年十九,两年前,嫁入镇守陪都汴京的开国元勋魏国公府。余下还有庶出二子一女,二爷韩昭旭,五爷韩昭明,年十二,二姑娘韩艳汐,年十五。 二老爷韩令定,无嗣早逝。 三老爷韩令安,从战而死,三夫人白氏,遗一子一女,三爷韩昭昉,年十六,三姑娘韩艳惜,年十三,皆是嫡出。 四老爷韩令宥,从战而死。四夫人汪氏,遗一子早夭,用功之臣不可绝嗣,过继大哥良妾所出之子,七爷韩昭昈,侍奉百年香火,年八。 五老爷韩令安,五夫人黎氏。嫡出四爷韩昭呁,年十三,四姑娘韩艳沅,年十一,庶出五姑娘韩艳汶,年九 六老爷韩令宸,六夫人吕氏,嫡出六爷韩昭旷,年九,八爷韩昭时,年六,有一庶女,未记名。六老爷偕妻,长子在山西大同卫指挥使任上,留下幼子承欢太夫人膝下。 第五代里,大爷韩昭曦与徐氏育有一女,年二,唤大姐儿。 思伽最后重新默记了这一团毛线,希望早日能把人物和名字对上号。 新婚第一天,先告拜祖先,再叩见长辈,夫妻二人还是一身喜服。 思伽一件大红锦缎麒麟送子华服,下着同色系挑金线的百褶裙,头顶五凤朝阳赤金大珠钗,坠了红珊瑚鎏金耳环,腕子上套了一对白底青翡翠镯子,脸上的妆容也化的比平常浓烈两分。 韩昭旭也是一身大红莽缎长袍,双肩往下织锦绣纹金丝蝙蝠花卉,腰系一条深紫色紫若兰暗扣腰带,自己在大衣镜前整衣襟。思伽拿了一支墨翠玉簪子过来,韩昭旭微微低头让思伽插在冠上。 韩家的祠堂就在公府内东侧,靠墙的一个院落,正三间高达庄严的高柱大堂,极尽肃穆,日日香烛不断,坐北的一面是一层层阶梯状的祭台,一层是一个辈分,足有十j□j层,密密麻麻的,比沈家的牌位还要多。古代,真是个论祖宗的时代。韩家在前大周朝的时候,就是北方世族,大周末年,辽国南侵,宗族没落,族人离散。韩家这一旁支投笔从戎,到太祖立国的时候,混了个世袭的卫指挥使,太祖末年发动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战,韩家捞到军功,封延云伯,镇守西北。元兴三年再以军功封国公。 供桌前已经准备好了蒲团和香烛,思伽跟在韩昭旭后面错开半个身子,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捻香祷告,再上前把香烛插入鼎炉中,这是离牌位最近的时候,思伽飞快的掠过上一代的牌位,没有找到一个姓傅的牌位。傅是韩昭旭生母的姓氏。夫妻是敌体,死后同一个椁,同一块墓碑,祠堂里,两块牌位也是挨在一块儿放。而男子除妻子以外的女人,经过宗族通过,主母首肯,死后可以依附在男女主人的墓旁,再有点体面的,可以立块小碑,再再体面一点,可以打块牌位,当然,高度款式是差很多的,放在祠堂边边角角上供奉,当然,死后能享受这套最高级别待遇的是不多的,很少很少,不过,思伽以为韩昭旭的生母已经挣下这份待遇,原来还没有呀! 上了香烛,又叩拜一遍,听了一段家法对韩家妇的训诫,拜祭才算完毕,便往老祖宗罗氏居住的荣喜堂而去。 沿路之上,遇到粗实的仆妇都躬身待立,远远的,荣喜堂院门口就立着七八位管事媳妇。思伽一紧张,下意识的扣住韩昭旭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韩昭旭原来是走在前头一步的,转过半个头来,看到思伽不好意思的讪笑,似乎有点无奈,又有点得意,稍稍用了点力回扣思伽的手。进了穿堂,通过游廊,就像进了女儿国似的,廊上院子都是三三两两立着的丫鬟媳妇,该是各房屋里有席面的,倒像是在夹道欢迎二爷二奶奶似的,看见二奶奶的真容了,还看见二爷二奶奶扣在一起的双手,都挂着笑脸,掩着帕子,和身边的伙伴儿咬耳朵,叽叽喳喳,好似一群huáng莺。 正堂正中一张剔红夔龙捧寿纹太师椅,坐的是老祖宗罗氏。满头雪白的银发,老态显毕,下一层左手,一张紫檀如意八宝纹圈椅上,坐着太夫人郑氏,右手并列两张紫檀六开光扶手椅,坐着大老爷大夫人。再下一层两翅红木大椅上,分坐着韩昭曦夫妇,三房,四房,五房,余下的同辈都立在各房身后。这一大票子人身后还立着心腹丫鬟媳妇,乌泱泱一层层都是人呀,不过,自韩昭旭思伽踏进门来,鸦雀无声,只有脸上挂着笑意。 有丫鬟铺了两张垫子到罗氏跟前,韩昭旭思伽上前跪下,又有丫头端了茶上来,思伽道了声,老祖宗,奉给罗氏。罗氏接了茶,喝了一口。有丫鬟递上来一个乌木托盘,中间一个小匣子,是见面礼或叫改口费,思伽接了匣子,转jiāo给阿芒,又拿过chūn燕递上来自己做的一双鞋子放在托盘上。 罗氏真真便如八十几的老妇人一般,满脸的老年斑,满手的鹤皮,jīng神倒是极好的,眼神听力还没有开始退化的厉害,脑子清醒得很,抓着思伽的手摸了,有仔细端详了脸蛋儿,对左下手郑氏笑道:“儿媳妇,旭哥儿媳妇皮子不错,我瞧着比家里大奶奶标致。” 郑氏侧了侧身,赔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十几岁的新媳妇,正艳的时候。” 徐氏在下头不依,上前来挨坐在罗氏踏脚,撒娇道:“老祖宗有了新曾孙媳妇,就不疼我了。大爷那样子的,合该找我这样的脸子和他裹日子去。” 罗氏拍着徐氏的手笑道:“你个猢狲儿,这几年来得了我老婆子多少赞儿,今儿我才瞧出来了,原来是个小气的,见我夸弟媳妇一句就恼了。可惜呀,后头还有多少个弟媳妇,一年年往后,你可站不住了。”虽话儿怪道,动作神态都是对徐氏的宠溺。又对着一对新人道:“旭哥儿是我曾孙中第一得意之人,他的媳妇家里可择了五六年了,如今算是挑着好的了。我远远瞧着你们俩儿是一起进来的,很好,很好!旭哥儿能和你这般和睦,我老婆子也放心了。” 思伽是当第一天新媳妇,不好说话,只腼腆着低头。 之后,又是大礼拜见的太夫人郑氏,公公婆婆,都俱夸好的。 再下一排人物,信国公的嫡长子,韩昭曦,娶亲前批下的世子奏请,比一众叔叔婶婶们的地位高,是要一个见礼的,余下再轮到三房,四房,五房。同辈或不是直系亲属,就不用磕头了,只敬了茶续了称呼便是。 之后是一群弟妹,都上前来给韩昭旭思伽作揖摆礼,徐氏当嫂子的,作着介绍,嘴皮利落,说得清清楚楚,倒是让思伽对上了几个人。思伽身后的几个丫头,脑门抽汗,咬牙苦记,免得日后走动记不清主子们给姑娘丢人。 认亲完毕,差不多到了午膳时分,一串的丫鬟婆子抬着食盒在厅堂摆饭,徐氏便过去摆饭,过了一会儿回来请长辈们移步。两张极大鲜艳亮丽的红木大圆桌,用镂空穿花浮雕屏风隔开,男女分席。 罗氏坐了正位,便招思伽过来坐下手,思伽不安的先看了太夫人郑氏,大夫人魏氏,瞧着两位婆婆点头,才被徐氏拥上了位置。余下夫人,奶奶,姑娘们都坐了。大大一张周围是七八米长的桌子,手臂之长只能夹到一个菜。所以,每个人身后自有布菜的丫头媳妇,思伽的陪嫁丫鬟们还不懂具体的规矩,不敢胜任这个差事,先由南霜顶上。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心,布了一勺子加了牛rǔ的蛋羹过来,入口就尝出牛奶的味道来了。这种场合,不是思伽挑剔的时候,看了一眼南霜,南霜神色未变,只是挽着袖子布菜的手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