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大郎是入了那个衙门的大狱?”尹氏问。 “是刑部衙门。”来登忙禀告。 沈家众媳妇只能在坏消息里找点安慰。刑部衙门主要负责调查,大理寺主要负责量刑,锦衣卫之前也提过了,最不能进去。往好处著想,侯府现在只是接受有关谋反的调查,还没有定罪,定了罪的都要送大理寺。 来登接着说:“太夫人,夫人,各位奶奶,这次谋反牵连甚广,锦乡侯,景川侯,安陆侯,富昌伯,平江伯,广平伯,应城伯都涉嫌,兵部,礼部,宗人府,通政司等都有官员被抓,外面大户人家都紧闭门户,往日里寻常卖菜挑柴的都没有。小的也不敢瞎转悠,也不敢拿侯府的拜帖,知道侯爷大爷去了刑部就一直去刑部蹲守,从天黑到天亮守了四五个时辰,终于等到一位和侯府打过jiāo道的刑部主事,想问问案情,那位主事也不清楚,还要等上头指派。再往上的官员,小的位卑,也不敢瞎冲撞,把身边的银子托给那位主事,好歹侯爷大爷在衙门里过的好点,是以这个点才回府。” 尹氏点点头道:“你事情办的很妥当,也是个忠心的,一天一夜怕是没有睡也吃不好,先下去好好歇歇吧。”来登又磕了一遍头,就被锦衣卫领走了,他是属于外院的,外院的仆从都拘在一处不得随意走动,来登还是塞了银子说了情才进来的。 众人在听到涉案的家族里还有安陆侯的又是一阵寒颤,丁氏还当场拿不稳茶盖。安陆侯府是大姑奶奶的婆家,丁氏的嫡长女嫁的是陆安侯的长子窦卫能。安路侯这次也随了皇上征战北辽,窦卫能不是武将的材料,受荫翳在工部任职。 尹氏喝了洪嬷嬷端上来的一碗参茶道:“现在家里面没个男人,各院各屋自己都看管好,没事也不用按点到我这里来请安,武将家眷,肩头上要挑得起担子,就当男人都外出打仗了,我的儿子孙子我了解,绝不会参合定王谋反的事,武定侯府的忠心苍天可鉴,朗朗乾坤,也必能还侯府一个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等待 十月中旬,燕京的清晨已经起霜,chuáng头huáng花梨内翻球五腿圆香几上的紫铜香炉还燃着一截水沉香,熏得屋子里清新怡人。丰儿采迎借着渐渐明朗的晨光一人一边轻轻卷起了两层chuáng帐,正准备折去黑漆海棠纹衣架拿衣服,赵氏已经把裹了一件锈红色大袄的俊哥儿抱出chuáng门,丰儿急忙接手,看了一眼裤裆,就抱了俊哥儿去chuáng后小隔间解手,采迎也先放下衣服去取出备在房间里温着的热水,拧出一块热帕来,丰儿出了隔间,采迎就着丰儿的抱姿擦拭俊哥儿的小jījī,俊哥儿还没有清醒呢,抓着丰儿的衣服嗯嗯的唤,还把头往丰儿怀里钻。 伽姐儿在被窝里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个双胞胎哥哥总会无意识的晨尿,俗称“尿chuáng”。就算屋里有值夜也拦不住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兄妹三人和赵氏睡一张chuáng后的第二个早晨,还没到起chuáng时分,就是被俊哥儿晒的一摊子水粘醒的。 丰儿整理好裤子后,还是把俊哥儿抱还给赵氏,和采迎烘出赵氏等中衣来,才服侍赵氏起chuáng穿衣。 从佑哥儿回了内院起,赵氏就和几个孩子一起睡了,赵氏的chuáng大,完全睡的下一大人三小孩,每天值夜就安排了两个人手,就算俊哥儿前后弄污了两chuáng被褥,赵氏还是没放人回厢房。 伽姐儿知道了府里出事了,赵氏早上都不正经理事了,只是每天jiāo待几个嬷嬷大丫鬟一些事,佑哥儿一直呆在内院,身边的人也不当自己的面提起侯爷和爹。伽姐儿从小丫鬟嘴里偷听到,侯府敕造的牌匾已经给摘了。哎,古代的高官显族也是不好混的,特别是武将,别管前面多高贵的衔儿,都掩饰不了武将是一个高危险职业的事实,不仅祸及自身还会累及家眷。伽姐儿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内心是个接受十几年现代教育,学的乱七八糟的大一新生。前生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还不知道身体是死是活,今生才活了不到两个月,原来以为是个好胎的,侯府嫡女,父母健在,还有亲兄,现在是前途未明了。看着前面年轻漂亮的新娘,她也是怎么想的吧,所以不顾规矩日夜不分的和孩子们相守。 赵氏穿好了衣服,就过来帮忙打理孩子们。府里人心惶惶的,赵氏已经不让下面的丫鬟婆子上手屋里的事,只给心腹的嬷嬷丫鬟排了班,看管屋子,照管孩子。作为传统的贵妇,她很少直接上手照顾孩子,孩子生下来就由奶娘喂大,平时起居由自己培养的嬷嬷丫鬟照管。自己也是这么被养大的,没觉得这样养孩子的方式不好。日前,侯府涉嫌谋逆,赵氏无法预计事情的后果,作为皇室子孙,宗室出女,侯门长媳,她知道最好的结果,也知道最坏的结果,赵氏以为过了最初的恐慌,她会安静下来等待朝廷的处置,毕竟,出嫁前,她不是无忧无虑的宗室女,出嫁后,也不是一帆风顺。这样的心态在看到亲生的三个孩子的时侯瓦解了。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在害怕,怕不能看着哥儿长大,姐儿出嫁,怕原来是有几十年相伴的,现在不可得。所以,这些天,赵氏几乎把所有jīng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对孩子们的事情亲力亲为,当一个人知道不可避免要失去时,总是想守住最宝贵的。 太夫人吩咐不必晨昏定省,免了各院走动。外院查封,内院也是接受看管的,本分的呆在自己的屋里,也是配合官差做事的意思。 赵氏带着孩子们用饭。府里的饮食没有了往日的讲究,府里都只准进不准出了,还有谁去采买。现在侯府里用的新鲜的食材,是锦衣卫按分例从官府尚食局领的,这也是圈禁人家的惯例了,限制了人生自由,可没有把人饿死的意思。侍卫从局里领东西不要钱,府上接收了东西是给钱的,还给的只多不少,算是侍卫们默认的灰色收入,再者,多给钱,府里也能在吃食上提点要求,他们领物品的时候也上心,多拿好的送来。 赵氏正给伽姐儿碗里夹蒸饺,孔嬷嬷进来附了一耳朵。赵氏叮嘱丫鬟们看好哥儿姐儿用饭,放下筷子,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就出了偏厅。 “太夫人让去请大夫?”赵氏问。尹氏刚qiáng,平日里有恙,都是下面人劝了才请大夫,现在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还主动提出,怕是真的不好。 “是的,鸢儿过来传的话,还悄悄和我说,洪嬷嬷早上收拾太夫人的痰盂,痰里很多血丝。”孔嬷嬷道 赵氏吩咐采桔从内屋的铁梨四屉橱里拿了一个靛青色荷包出来,jiāo给孔嬷嬷道:“你去前面寻许大人,托他最好去太医院里请常给太夫人看病的张太医来,太夫人身上有一品的诰命,该有这份体面,如果……实在请不来,再去瑞仁堂请大夫。” 孔嬷嬷接了荷包下去,赵氏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只带了采桔一个,往尹氏屋里去。尹氏倒不是躺在chuáng上,在屋里的炕几上和伊姐儿用饭,食不言寝不语,赵氏也不多话。陪着吃了半顿。 饭后一盏茶,尹氏和赵氏坐在一处说闲话,赵氏说的多,尹氏听着,都说这几天带孩子的事:“俊哥儿想曾祖母了,昨天睡觉前还说要来曾祖屋里玩的,今天看到早饭有他喜欢的虾饺又忘了,晚饭孙媳把他们都领过来,把夫人屋里的仟姐儿也带上,太夫人多看看孙儿们。”十天下来,尹氏老了好几岁,萎靡不振,再有理智存在,知道是保重身体要紧,也承受不住压力,束了手脚,抬头看着上头悬着的利剑,不知是要收回去还是掉下来。 尹氏点头,她也想曾孙们,趁还活着多看几眼。 快两个时辰,孔嬷嬷才把大夫领来,尹氏撑不住在chuáng里睡了。赵氏知道来者是张太医,在太医进门的时候给行了全礼。侯府风雨飘摇,外面避之犹恐不及,张太医下了值,不避讳的前来问诊,仁心仁术,当得下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