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儿小声说;“我很怕殿下,殿下不笑,除了看见侧妃笑,看见我们这些丫鬟平常很严肃。” 明路又把水桶放下去,“你们来的时间短,长了就知道了,殿下对下属很好。” 黄昏时分,沉香和染儿,提着晚膳进了院子,熹儿看见,急忙跑上前,接过沉香手里的提盒,“沉香姐,以后跑腿出力的活我来,沉香姐平常侍候主子辛苦。” 沉香现在是主院的大丫鬟,几个小丫鬟归她跟桂香支派,六个丫鬟一个人一个脾性,这个熹儿性格好,嘴甜,人又勤快。 主院多了六个人,热闹不少。 顾如约坐在桌前,看一桌二十几个菜肴,萧逸在外院用膳,自己一个人吃着实奢侈浪费。 太油腻的她吃不下,看桌中间有一大碗东坡肉,指着对沉香说;“这碗东坡肉给辛驳送去。”又指着一道红烧蹄髈,“把这个菜也拿去。” 沉香把两道菜装进提盒,提着高兴地往外院去了。 王府侍卫住在外院倒座房,沉香提着提盒走出二门,看见一侧屏门旁,辛驳跟丫鬟菱儿站着说话,菱儿进去了,走到屏门里,回头说了句什么。 辛驳一转身,看见桂香提着提盒站在身后,说;“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桂香走过去,把手里的提盒交给辛驳,“主子让我给你送两个菜肴,我看你跟菱儿说话,没打扰你。” 辛驳接过提盒,“替我谢侧妃,说辛驳给主子叩头了。” 桂香站着没走,踌躇一下,问:“你跟菱儿说什么呢?” 辛驳道:“我们从村里拿了两只兔子,我求菱儿养着,她跟我说兔子的事。” 她们从西北带回来鸡鸭大鹅,还有两只漂亮的锦鸡,两只野兔,都是辛驳猎的,锦鸡,野兔供主子玩。 桂香微微垂着头,双手捏着衣摆,“菱儿长得很好看。” 辛驳挠挠头,“这个,好不好看我不知道。” 菱儿在外院做事,晋王府里的侍女都是千挑百选的,菱儿在丫鬟里面身材样貌是一等一的,姬侧妃和几位夫人跟前的贴身侍女,不愿意用太标致的丫鬟,因此这个菱儿分在外院当差,连内宅都很少进,接触不到晋王。 桂香说:“你的脏衣裳拿给我,我抽空洗了。” 辛驳随意地说;“脏衣裳我换下来放下,菱儿来给拿走了。” 桂香心里不舒服,赌气地说:“那以后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说完,转身走了。 辛驳在身后喊了句,“桂香!” 桂香头也不回地走进中门。 走回主院,饭桌已经撤了,顾如约正在书案前练字,看她进来半天没动静,回头看桂香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问:“怎么了?跟辛驳生气了?” 桂香嗯了声。 情绪低落。 顾如约把笔放在青玉雕笔架山上,问:“闹矛盾了?因为什么?” 桂香期期艾艾地说:“菱儿给辛驳洗衣裳。” 顾如约看着这个话不多,实心眼,勤快能干的丫鬟,说:“我当什么事,菱儿给辛驳洗衣裳,你生辛驳的气,这件事分怎样的情况,如果是辛驳拿衣裳给菱儿洗,辛驳有问题,如果是菱儿自己拿走的,另当别论,这个事你先弄清楚,不是生气能解决的。” 桂香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菱儿比奴婢长得好,奴婢怕辛驳被她勾了去。” 这丫鬟单纯,顾如约慢慢开导她,“桂香,辛驳跟你来王府,首先对你是真心的,王府不是山里,府里丫鬟多,比你长得好看的有许多,可你有你的优点,你善良勤快,千万别自卑,那样原本拥有的会因你自卑而失去。你跟辛驳在一起,你对他忠诚,真心付出,他如果只看中外表,选择别人,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明他肤浅,眼光差,你可以难过一阵子,不可以难过一辈子,记住了吗?” 桂香似乎听懂了,点点头,说;“奴婢记住了。” 顾如约又笑着说;“晋王一府的姬妾,你主子如果像你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情分如果到头了,不能强求,做好你自己,其它的随缘。” 顾如约心想,辛驳不是那样的人,可人都会变的,但愿辛驳不受诱惑,跟桂香两人能够走下去,一辈子,白天偕老。 桂香没什么事了,她继续练字,聚精会神,不知萧逸进来,萧逸从背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接着她的上一句执子之手,写下与子偕老。 坚硬的下颚抵在她头顶发心,说;“我陪你到花园散步。” 顾如约回到王府后,没去过花园,于是放下笔,“趁着天亮,我们走吧!” 说着,朝门外走,萧逸喊住她,“秋深了,太阳落了风凉,出门加一件衣裳。” 桂香取来斗篷,替顾如约披上。 萧逸牵着她的手出门。 高升带着明路和庆俞跟着,顾如约出门只带了沉香。 屋里留下桂香,她极放心,桂香仔细,一应打点妥帖。 日头西坠,天边淡橘色晚霞,两人走出主院门沿着夹道朝府后走,从花园东侧月洞门进了花园。 两人沿着湖边小路散步,高升和两个太监、沉香远远地跟着。 深秋的黄昏,园子里的景色迷人,湖水泛着粼粼波光,萧逸低头注视着她,“明日我叫顾太医给你把脉,调理一下身体,这府里也该有孩子的欢笑声了。” 顾如约心念一动,她有些纠结,这次回王府,萧逸对她很好,回来几个月,萧逸夜夜留宿主院,从不去别的姬妾屋里,就连姬侧妃的西院,他极少去,且不留宿。 阖府女眷里,她享受这独一份的宠爱,不知多少人背后嫉妒她。 萧逸早过了及冠,别的皇子府里都已经有好几个嫡庶皇孙,萧逸不去找别的姬妾,萧逸只要她生的孩子,顾如约还是有点感动。 她也不愿意把萧逸推给别的女人。 萧逸揽着她,“如约,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语气里竟有央求之意。 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不愉快,彼此都不提了,重新开始,萧逸就像他说的,做得很好,可不知为何顾如约隐隐不安,晋王姬妾成群,她并不在意,因为,那些女人萧逸并未放在心上,可有一个人,萧逸幼年漫长孤寂的岁月,彼此相伴长大,薛贞柠在萧逸心底是个不可替代的存在。 心包裹一层铠甲,不敢再次轻许,怕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未来两人关系的不确定性,令顾如约犹豫不决,很难迈出这一步。 萧逸站住,板过她身体,两人面对,萧逸深深地注视着她,不让她逃避,“如约,你在担心什么?” 我如果跟薛贞柠同时掉河里,萧逸你先救谁?顾如约这样想,脱口而出问了,“我跟薛贞柠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萧逸的脸慢慢沉下来,直直地瞪着她。 答案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的,顾如约自嘲地一笑,“我开玩笑。” 萧逸无力地放开手,径自走到湖边,一道修长的剪影在夕阳笼罩下茕茕孑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