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总可以了吧,顾如约想。 窗外月色融融, 山里的月清又明亮,一缕月光照在炕上两个人中间隔出的距离。 萧逸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 长生在学堂, 平常不能回家, 端阳节后长生回了学堂, 五婶掐指一算, 一晃又一个月了,这个月该交束脩费了。 她数着筐里攒的鸡蛋和鸭蛋,打算卖掉把这个月的束脩费交了。 桂香要跟五婶去,桂香想买块料子,给辛驳做衣衫,辛驳出门没像样的衣裳,桂香现在整颗心都放在辛驳身上。 五婶跟桂香去集市了,入夏后,四周群山环绕,小山村空气好,水质干净,蚊虫少,但偶尔也有蚊虫叮咬,顾如约坐在窗下绣香囊,装上驱赶蚊虫的草药,挂在身上。 她本来这个香囊是先做给五婶戴的,五婶看了她绣的香囊,说:“这玩意怪精致的,太费功夫了,我们山里人不作兴戴这劳什子,下地干活碍事,皮糙肉厚的,小虫子咬一口,不打紧,你还是送你相公吧。” 顾如约曾经绣过一个香囊,想送萧逸,她女红不是很好,下了许多功夫,比这个香囊绣的精细,当时绣香囊时,一针一线,心里很甜蜜,后来,她知道了真相,同他决裂,她把那个香囊压在箱底,留在晋王府。 这一个绣好了,自己戴,她的相公想戴香囊不知有多少女人愿意做给他。 一抬头,看见余平走进小院。 萧逸跟余平在院子里说话,两人站的地方离窗下不远,两人低声说话,飘到顾如约的耳朵里。 不熟悉的声音是余平,“宫里出事了,皇后娘娘突然病重,皇上焦急万分,宫里人心惶惶。” “病得可真是时候。” 萧逸略带嘲讽的声传来。 顾如约在屋里听见,手一抖,绣花针扎在手指尖,突然,前世的记忆涌入脑海,父亲获罪,其中一项罪名,好像就有这次皇后重病事件,宫里有两个嫔妃受到牵连,其中就有七皇子,皇七子庆王萧暐的生母江嫔获罪赐死。 皇七子庆王萧暐跟萧逸关系亲密,萧逸登基后,这桩旧案被翻出来,父亲身为太医院院使,受到株连。 这个事件是她还没入宫时发生的事,她不是清楚事件经过,但当年在皇后重病三个月后,京城发生了一场巫蛊案,皇宫里不少人受到牵连。 巫蛊案是父亲其中一项罪名,萧逸是个英明的君主,对顾家一案,不存在冤枉,所以顾如约父亲顾院使,参与宫斗,确有其事。 可父亲跟皇后一伙,凭着顾如约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胆小怕事,她猜测是皇后利用父亲,皇后手里一定有要挟父亲的把柄,顾家因此落难,其实并不冤枉,因为这桩案子死了不少人,萧逸对顾家深恶痛绝,她当年跪了一夜求赦免父兄死罪,萧逸网开一面,免了死罪,活罪不饶。 此次事件最主要的是害七皇子生母获罪,最后死于冷宫,七皇子恨怨难消。 但前世这桩事件出的比现在晚,顾如约没想到提早发生了,今生许多事情都有变化。 顾如约不能眼看着顾家重蹈覆辙,她即便是在萧逸面前留了后手,以后可保顾家免死之罪,但无辜而死的人,何其冤枉,她不能阻止事件发生,也不能袖手旁观,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父亲并不无辜,无数人的惨死,增加顾家的罪孽,前世家人有罪,有错,血浓于水,她都不能不顾。 顾如约打消了留下的的念头, 萧逸跟余平说完话,走进屋。 顾如约手里拿着香囊,半天没有动一针。 萧逸站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削肩,低俯身,黑亮的双眸望着她,“如约,宫里有事,我这一两日就要返回京城,你同我一道走好吗?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顾如约放下手里的针线,“好,我同你回京。” 相不相信萧逸,现在不是她考虑的事,更重要的是尽快赶回京城,以她一己之力不能阻止灾难发生,她只能靠晋王,或许能够避免,救无辜的人。 黑亮的眼睛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萧逸抓住她肩头的手收紧,“如约,谢谢你!” 顾如约肯跟自己回京,太意外了,他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 到了正午时分,沉香做好了午饭。 萧逸在树底下,忙着做木匠活,顾如约看他手里拿着几个长木块,看了一会,顿悟,原来萧逸在做孔明锁。 这时,村里一个老婆婆走来,刚进门便唤,“顾娘子在家吗?” 顾如约从窗户里听见,清脆地答应一声,“在” 急忙从屋里出去,老婆婆已经走了进来,顾如约快走几步上前搀扶住她,“许家婆婆,屋里坐。” 许婆婆上了几岁年纪,山里人腿脚利索,说;“不了,院子里凉快,就在院子里坐。” 一眼看见树下的萧逸,萧逸朝老婆婆点点头。 老婆婆打量他,“这是你相公,这后生长得俊,你们这小俩口,像戏文里唱的郎才女貌。” 顾如约扶许婆婆坐在院子里倭瓜架下的椅子上,这里阴凉。 老婆婆坐下,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儿子给来捎来的信,烦劳顾娘子给我念念。” 村子里人都知道顾娘子有学问,平常谁家来信,都找顾如约念,代写回信。 顾娘子性子好,有求必应,从来没有不耐烦,因此,大家都愿意找顾娘子帮忙。 顾如约扫了一眼信,信措辞生疏,不连贯,字体不工整,写信人好像没念过多少书,报平安的家信。 许婆婆的儿子在北边一个镇上亲戚家开的铺子里帮工,信里的意思是,战争毁坏了田地,不少百姓房屋被毁损,镇西候减免了赋税,安顿了无家可归的百姓,打仗时铺子歇业,现在开门营业了。 顾如约通俗地给许婆婆念了一遍,心想,镇西候施宗彦把西北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可惜是国人眼中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没有好下场。 许婆婆把信收起来,“顾娘子帮我回一封信,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捎来的银子收到了…..” 顾如约招呼沉香取来纸笔,写了一封回信。 给老婆婆念了一遍,许婆婆很满意,小心地揣着信,告辞回去。 顾如约扶着她出门。 过一会回来,萧逸正摆弄他手里的长木块,问;“送家去了?” “许婆婆年岁大了,我送到她家门口。”许婆婆家住村中间,离着不远。 顾如约过去看看,萧逸是在做孔明锁,问:“给长生的?” “嗯” 萧逸拿两个木块比量着。 萧逸这么喜欢孩子,晋王府没有一个孩子,所有最好的都是留给那个心里最重要的人。 顾如约知道,对薛贞柠,自己是介意的。 为了家人,跟萧逸重新开始,终是心存芥蒂。 顾如约继续回屋绣香囊,香囊快收针了,看见五婶和桂香走进院子。 顾如约放下香囊,走出去,五婶筐里买了日用品,看桂香买了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