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冲李霆喊道:“阿爹” 气氛瞬时尴尬。 苏克却偏要抓只水银莲的手,再抓只李霆的手,强行将两手按在一起。苏克泣道:“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水银莲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纠结再三,她终是打破苏克的幻想,“清醒清醒,醉得不清,我是你莲姨,他是你挺叔,我们仨都不是一家人。” 就在同时,她竟听见李霆轻轻应了声“好”,水银莲惊诧扭头,瞧见李霆凝重注视苏克,是真的答应了他。 水银莲吞咽数口,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过年应该热闹,村里人少没有气氛。不如我们最近动身,出村去逛逛?” 苏克已经清醒,松开手,揉着眼睛反问,“出村去哪?过些天出去吧,正好赶上上元佳节。” 水银莲语塞答不上来,唐地满目疮痍,哪座城池还有心有力庆祝上元节? 李霆道:“我们可以去敖国。”敖地离这十天至十三天路程,不紧不慢,刚好赶上上元。 此话一出,水银莲立刻道万万不可,她死也不会去敖国。 李霆便劝,说不去敖国的土地上瞧瞧,不去了解,怎么攻克? 苏克不敢插嘴。 水银莲仍是拒绝,但夜里她静下来细想,觉着李霆说的有道理,便改口答应李霆。三人上路,往距离函江村最近的敖国城市平昌出发。 平昌本是唐城,两年前被敖人攻下,改做敖地。三人北上平昌,水银莲一路念叨,一路愤恨,敖人霸占平昌,定是奴役唐人,城内定是水深火热。哪知入城后所见景象,令她哑口无言。 平昌因战火毁坏的城郭和房舍,被敖兵修缮一新。敖官不贪,治城也远比唐国有力。时逢春节,敖人给平昌每家每户都发放了粮油,大多数昔日的唐人,迅速忘却自己曾经的身份,改装易发,积极做敖人。 水银莲心底难受,他们怎么都不记从前唐国的好呢! 上元节,城中央堆起十丈高的鳌山,遍城挂灯,满月光华,香车塞街,人头攒动。热闹愉悦的气氛总能传染,水银莲渐渐有了好心情,她同苏克打闹,给他买了风车,又买了三副面具,三人一人戴一个。 前头有人放爆竹,未曾预告,水银莲吓了一跳,护着苏克转身,不小心撞上李霆。更不小心是面贴着面,还好有面具阻挡,两人皆不能瞧见对方表情。 脸红了没有?是笑是哭?是心肝还是不情愿? 苏克在这时给两人递上糖膏,“姨、叔,吃膏。”水银莲咬了一口膏,糖多,分外腻甜。 之前放的爆竹升上天,在夜空中绽开数朵花火,嫣红绚丽。 江南春早,年一过完,春就来到。 李霆今年第一次去“探消息”,回来函江村,他沿着池塘边缘走回来,推门进院,望见水银莲推窗探出头来。 窗是绿纱窗,李霆走前与水银莲一道修的,既透气又防蚊蝇。 水银莲倚着窗框,右手搭在垭口上,她仿佛一直在等着李霆回来,已守候多时?水银莲似乎心情不错,今日绾了发,鬓角簪了枝春花,是为了迎接李霆特意打扮? 李霆听见屋内苏克说话的声音,亦听见黄莺在枝头啼叫。 稚子妇人,他忽然有一种归家的感觉,不想再出去奔波了。 不对,明明北地敖宫才是他的家,李霆摇头。 水银莲隔着窗户,冲李霆招手,“阿挺,快进来,你瞧谁来了!” 李霆一踏进屋内,就见苏克牵着温琢的手,对温琢道:“挺叔进来了,你也得叫他叔。” 赵盛江殉国后,温琢已迅速成长为唐国主力战将,甚难对付。他不请自来,正称李霆心意。 李霆先同温琢打过招呼,而后批评苏克,胡乱开口。 “哎,别怪他。”温琢告诉李霆,他来访水银莲,发现多了个机灵油滑的小家伙,聊了一会,互相投契,就结拜为兄弟了。 水银莲叹了口气,“真拿他们没办法。”她对师弟向来力挺,又向来宽松。 水银莲留温琢吃了顿饭,临行辞别,水银莲捏着温琢的手,轻握片刻,这微小动作被李霆捕捉到,只是不解其意。 之后温琢每月登门一次,连着三月都是如此,赶早赶晚,都巧在李霆离家时来访。每次李霆回函江村,就正好是温琢离村时。 这三个月,温琢在前线,仗打得都好。唐军仿佛开窍了,不再与敖敌正面硬拼。敖军杀过来,唐军总是迂回包抄,小股多地不断袭扰。敖军不堪其扰,暂时撤退,唐军竟趁敖军撤退时倾力决战……导致敖军连失两城,都退守广阳了。 第三个月的月末,已经到了夏天。温琢突然来访,马奔至院内才急停住,因此撞坏了院门。这是他第五次来访,也是第一次来访时李霆在家。师姐师弟关门讨论,商议完毕才来临屋找了李霆:唐军想夺回广阳,需要水银莲助力,再则她病也养得七七八八,可以回归了。 这场景像极了那时歧王待斩,温琢赶赴广阳向水银莲求助,也是火急火燎,星夜出发。也是两人商议,商议完找第三人讨论讨论,但不管第三人同不同意,姐弟俩都决然上马离去。 李霆不是当时的燕来红,他当然是跟随水银莲一起去。苏克不愿待在家中,也跟着他们一起去,被温琢安排在军营里,交给亲信的手下照顾。 原本想着,时隔一年,国仇最重,那些人对水银莲的家恨应该先搁置一边了。哪知水银莲脾气太冲,不会圆场反倒挑刺,同唐将们吵起来。李霆原本是不插话的,直到听见有人指名道姓,痛骂水银莲。 “水银莲,你一不嫁人二不生子,之前在朝中几番作妖,已是不守妇道。其实说过来说过去,,一个妇人,就不该站在这里。一个妇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男人该做的这些事指手画脚?!” 李霆的火,倏地蹿起来,要知道,说这番话羞辱水银莲的,正是许久不见的燕来红。 好歹曾在众人面前承认过有情,他怎可这样对她! 李霆见水银莲止声,她眸中难过难堪,为防止掉下泪来,她微微偏了头。 是啊,这样还怎么还嘴说下去…… 李霆便开了口,道:“自己没有用,还要轻看女人,无理取闹。我家主人不作答,是因为根本不屑与这类人对话。”一来替水银莲圆了场,二来他人缘不赖,众人见他甘愿称仆,便暂时噤声。 事后,离开群雄,温琢和水银莲、李霆同在一间帐内。温琢安慰水银莲,让师姐不必将今日群雄态度放在心上。 水银莲道:“别人我都不在意,只是燕来红……也怪我昔日欺他,总想从他身上找大师兄。”燕来红上回唾沫,厌她是水星河之女只占三分原因,另外七分,是燕来红已经得知,他只是歧王影子,她对他是虚幻的真心。 那些日日夜夜,女方主动找话主动出击,现在看来,皆是对男方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