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胤轩还在怒,抓起一个再扔出去,额上青筋暴露,“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混蛋!” “三王爷饶命!” “冯丰已经死了,且他们并没有随那冯丰投靠宇文祈都,证明他们还是忠心义胆心存善念,王爷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重归正道。” 连胤轩背影一僵,腮帮子咬了咬,瞧向这个出声的女子:“为什么要帮他们说话?”那眸子里闪着的是危险的光芒。 映雪瞧着他,淡定从容:“所谓债有头冤有主,既然冯丰已死,便不必牵扯到无辜的人。而王爷今日肯舍命救出北冀门主,就是解开了与北冀门主之间的误会,想必王爷不会为难北冀门主的人。” “如果现在跪在你面前的,是当初杀害苏渤海的人,你也会说这番话?”连胤轩眸光一闪,立即反唇相讥。 映雪的脸瞬息苍白了,掀唇苦笑道:“如果现在跪在我面前的是宇文祈都,我会毫不犹豫一刀杀了他,可惜他们不是。” “本王是说奉命杀害苏渤海的人!” “不会,因为他们是奉命行事。” “好,本王就听爱妃的,给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重归正道!”他睨她一眼,负手站立在风中,陡然对这些人松了口。 其实,他本无意杀这些人。 “多谢三王爷不杀之恩,多谢景王妃的宅心仁厚。” 下面跪倒一片,她却挤不出一丝笑意,他也只是盯着她的侧脸,脸上无波无浪。 随即,他去祭拜独孤北冀的母亲如氏,她则在北冀堂的某一客房里歇息。 她的肚子出现了轻微的不适,却并没有出血,不知道算不算是这个孩子命大。 为她熬制安胎药的大婶在为她细心掖被角,笑道:“如若我们的小姐还活着,也该有景王妃这般大了,指不定还生了个胖娃娃。” 映雪安静闭着眼睛,轻声道:“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三王爷。” “怀娃娃是喜事,为何不告知三王爷?” 映雪睁开眼睛:“按我说的做便是了,不必知晓太多!” “哦。”大婶自以为知个一二,哀声劝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您现在也已经嫁给三王爷为妃,独得王爷宠爱,有些事就放下吧。现在怀了小王爷……” 映雪眉头蹙得高高的:“你出去吧,我要歇了。” “哦,好,您好生歇着,我一个时辰后再来给您送膳。” “去吧。” “那我这就下去了。”大婶端着空碗终于退了出去,还给室内一片寂静。 映雪又把眼睛闭上了,睫毛颤了颤,陷入梦乡,她是真的很困,从出淮州就没阖过眼了,身心俱乏。 她的梦乡很香甜,梦见一大片的银装素裹里,有人用大氅裹着她,两人站在雪原上赏腊梅,那个认为她掐了一支腊梅温柔放在她掌心,她抬头,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梦境转换,陡然变成一个穿黑色大氅的骑马男子在她面前狠狠自废左臂,他说:“本王答应你的条件!” “不要!”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紧缩,一疼,睁开了眼。 有双深沉的黑眸悬在她的上空,哑声道:“不要什么?” 她急急喘着气,白嫩的葱鼻上渗着几滴香汗,只是静静望着这个男人,“我不要你自废手臂。” “哦。”他唇边勾起一个弧度,眸色深深将她吸进那个漩涡,“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清醒了,转头看到这个男人赖上了她的床,正用右手撑着头颅兴致勃勃看着她,“哪里不舒服?” “乏了。” “那好,我们一起睡。”说着,已放下了她的右手安安静静躺在她身边。 她当然是睡不着,望着帐顶,“我们什么时候回卞州?” 他似乎很困,含糊不清道:“快了,等将北冀的事弄个水落石出,本王便带你回卞州。”好听的男中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 “那芷玉和沥安呢?” “连鹰已将他们安全送回王府。”咕噜着,陡然一翻身压在了她身上,“女人,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被他沉重的体魄压了个严实,柔软的娇躯与他的高大完全契合,却呼吸困难,捶了他一下:“要睡下去睡!” 他睁着困乏的双眼皮,体魄纹丝不动,“本王现在才发现这样躺着挺不错,软软的。”话落,头颅一低,将之搁在她的颈间,与她耳鬓厮磨。 片刻,竟然含着她的耳珠子睡着了,平稳的气息喷泄在她的颈项。 她哭笑不得,捶打他的手改为抱住他宽阔的背,突然很不想打扰他的好眠,他和她一样,已有两个夜晚没有阖眼。 而她,第一次这样抱他,虽然被他压在下面,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因为,他总是让她记起他怀抱的温度,让她记住了他为她断臂的瞬间。 她磨了磨耳鬓,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与他布满青渣的俊脸相帖。抱着他宽背的手,则更紧了些。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二十章 从那蛇窟逃出来后,连胤轩并没有立即下山回卞州,而是让连鹰带着一小队骑兵暗暗守在寨子外听命行事,他则入寨等待独孤北冀苏醒。 独孤北冀确实还活着,那颗蛇灵珠为他保住了最后一口气,捡回他一条命,而后出蛇山,他的躯体被让在了烟暖床上静养,以恢复身体机能。 原来这两年的时间,他未进过一粒五谷杂粮,未喝过一滴水,从他牙齿缝里的残渣可以推测出这两年他是用蛇肉和蛇血充饥,才保住性命。而他体内的毒,不是蛇毒,却是一种另外的剧毒,量很大,似是有人要一次性置他于死地。 当然,这个置他于死地的人,连胤轩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冯丰,冯丰弑兄夺门主之位的事实,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独孤北冀的手掌里紧紧拽着一颗绿薛含芳簪簪头上的碧玉宝珠,而且死都不肯放手? 那力道,他使劲全力也掰不开,所以只有等这个男子苏醒。 其实他与这独孤北冀,曾在望风亭对饮小酌过一番,二人谈得颇为投机,尤有相见恨晚之意。而后又遭遇绛霜错杀如氏一事,他对这独孤北冀心生愧疚,想对其拉拢做弥补。 不曾想北冀门突生变故,一个冯丰在两人之间搅得天翻地覆,让他误会了独孤北冀两年,差点一把大火灭了整个北翼门。所以他希望这个人人称颂的北冀门主醒来后依旧还是那个独孤北冀。 此刻,他站在那个冒着白雾的石床旁,看着一个年轻女子将碗里的流质食物一勺一勺喂进独孤北冀的嘴里,面容沉思。 这烟暖床,自然是由罕见的烟暖石打造,伤重者在那上面躺上个一日一夜,伤势便能好去大半,十分奇妙。他将这独孤北冀放在这上面三日三夜了,却也只是能进一些流质食物,并无转醒迹象。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还得多长时间转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苏醒,他只是在观察淮州城内动静的同时,等在了风雷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