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她的话将已被夜风吹得双脚麻木的青楚放下来,边让人拖着走,边带着她的部下往宫门外退。而远处的连胤轩也没有拦他,让其守在宫门外的兵马让开一条道,让这群乱党渐渐退出去。 此时东方已经破晓,京城的街头并没有如往昔般寂静,广午门之变,京城挨家挨户没有人睡得着,纷纷挎着包袱守了一夜。甚至有一些胆小怕事的,早已包袱款款去了外地的亲戚家躲灾。 银面为她备了马车,一出宫门就将她往车里塞,而后马鞭一扬,急急往城外赶。她坐在车里,看到连胤轩亲自骑马跟在后面,一直跟到城外的那片乱葬岗,才让银面甩脱了开去。因为这个时候,银面的下属兵分两路,始终不肯释放青楚,并要求赫连军退居两里开外,五个时辰后在五里坡废亭里接人质,不然让长公主陪葬。 她就这样被银面带着在那块坟地里穿梭,脚踩一路尸骨到达攀枝江畔,而后坐上看去通州的小船,满腹辛酸。她总想着有一天能飞出那座囚笼,离开那个不能给她一颗完整心的男人,可是当真的与他渐行渐远,才知胸口有多么的痛。 旁边的银面一直注视着她的侧脸,没有说话,而后终是起身走到船头上望着江面的金光粼粼,落寞一身。 三日后,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卞州城城门口,养得白白净净的芷玉在城门口接她。 “小姐,芷玉想死你了!”小丫头二话不说就扑到她怀里,使得她后退了一步,让银面掺着她。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快随我回府,齐康今日是打算来接小姐的,可是今日有事走不开……” “我没事。”她淡淡一笑,再次坐上了去齐府的马车。随即她吐了一次,沉睡了一日一夜,并没来得及打量齐康的新府邸。 而后等她再次睁开眼,她看到了她的爹爹苏渤海,娘亲,齐康,以及忙里忙外的芷玉。一家人在一起,多么其乐融融。她心窝一暖,陡然想哭。 “映雪,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当上卞州守将的齐康成熟了很多,已不再是清秀的浓眉大眼,俊脸上有岁月流淌过的痕迹,“他说你需要这样的生活,所以将你送回来了。” “他人呢?”她软软靠在床头,依旧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她是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是却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心口的那份空缺,任何人都弥补不了。 “离开了,送你来的当天就离开了,给你留了封信。”齐康沉声道,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薄信递给她,再道:“广午门的动乱我也听说了,听说皇上现在在四处追捕当日的肇事者。” “长公主怎么样了?”她将那封信捏在手上,并没有拆开。 “一切安好,只是听说太后娘娘被囚禁于清泉宫,永远不准在踏足出来。而景耆王爷则被送往岓连山,幽禁终身。” 她眉头拧了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趁乱派人对后宫放毒烟,导致妃嫔死伤达四十几人,杀害绮婕妤嫁祸于筝婕妤身上,更是对太后娘娘赠送毒花,用心险恶,昨日皇上已在朝堂上当众废黜其后位,念在太子的份上,只打入冷宫,并未入宗正寺。” 映雪静静听着,低下头去拆那封薄信,展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而后将那只有一排字的信纸折起,对齐康道:“不要将他供出去好吗?留他一条活路。” “可是他是这次动乱的主使者,理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毕竟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这次我愿意跟他出宫就是为了保住他,齐康,就当我求你了……” “映雪,我答应你。”齐康轻允,示意她不要太急,道:“朝廷两日前就已经下达了追捕他的密函,所以你们出现在卞州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他并没有逗留,当夜就离开了,可能是怕连累你。” “他说他在为我找世外桃源,寻到后,一定来接我。呵呵,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世外桃源,连莲绱都不是,那些只是世人避世的借口罢了。”映雪苦笑不已,将手中那封信拆回信封里,搁在枕头底下,落寞道:“齐康,你觉得我这样做错了吗?” 齐康知她说的什么事,想了想,冷静道:“他这样做事心甘情愿的,明知前面是绝路他也愿意,因为没有了你,他的前面同样是绝路。不过你这样和他在一起,痛苦的是三个人。” “如果我不这样做,他是一定会死的,连胤轩不肯放过他,我不忍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那你还想回去吗?”齐康决定一针见血,“难道你就这样和一个只有愧疚的人过一辈子?你跟他出宫只是助他脱身,并不是要跟他生活一辈子,你要让他明白你到底需要怎样的生活!不然他会永远以为你会爱上他,习惯他……而你对我是一点点喜欢的成分也没有的,这样我才不报任何希望……” “彭!”一声瓷碗摔地的脆响,硬生生打断了两人,只见芷玉空着手站在外面,见齐康皱眉回头,连忙蹲下去去拾那些碎片,嘴里说着:“对不起,刚才我没看清路撞到桌角了,小姐,我这就再去为你熬一碗……” 待望之尘埃落定 大 结 局 从朝霞到晚霞,晨露道雾霭,仿若是一眨眼的时间,穿着藏青色华袍,骑着战马的男子立在攀枝江畔,在那红色夕阳中迎风看着江的对岸,俊脸风霜。只见金波闪闪的江面上早已没了船只,半江瑟瑟满江红。 望了片刻,他终是勒紧缰绳往回走,走到五里坡的废亭边,看着叶云坤将虚脱过去的青楚往马车里抱。而两里地外,赫连军正挨家挨户搜寻乱党的踪迹,一旦发现,当场处决,闹得人心惶惶。 随即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他们踏着一路的风卷残云回到了皇宫,而后途径广午门,他特意停顿了下,墨眸深沉锐利起来,吩咐道:“将那些乱党贼子的尸体剁碎了提到神明殿喂神鹰,独孤北冀的尸体则运回卞州的凤雷山安葬,允他与他的家人团聚。” 随后他没有回鸣鸾殿,而是直接往朝堂广阳殿走,让侍卫点燃金銮殿里所有的宫灯,冷冷站在那个特意为朱樱准备的铁笼前。 只见被擒的朱樱本来蹲在角落里,背靠着笼子在歇息,见宫灯突的亮了,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谁?” “原来是你!”朱樱这才适应火光将眼睛完全睁开,直接冷道:“我不会交出小世子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吗?”连胤轩不以为然,剑眉平稳:“朕明日会将温祺送往岓连山,任其自生自灭,而你,朕会看在昔日你为母后卖命的份留你一个全尸!端上来!”他示意侍从,而后眸子噙着一抹冷光退了一步,负手看着:“我知道你善使毒和解毒,体内能百毒不侵,那我今日就让你换种死法,让你也尝尝肝肠寸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