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都在传,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官府在重兵抓乱党,挨家挨户的搜呢。那个老姑婆的西满楼昨夜也让官府给搜了,抓了几个嫖客,被踢烂了几块门板。” 映雪心头一紧,紧张问道:“那银面和浅浅让他们抓去了?” “这个芷玉不大清楚……不过那天朱樱不是说银面不在城里吗?朱樱私自劫法场,背着主子以卵击石,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那银面身为她的主子,肯定会去救她的,而且这三天没有听到银面的任何消息……” “芷玉,我先去西满楼看看,你在小筑里照顾沥安。”不等芷玉把话说完,映雪已经着急的起了身,并向门口走。 芷玉在后面道:“那小姐你得早点回来,芷玉怕王爷回来见小姐不在要问起……还有,小姐你得换回男儿装!” 映雪这才又走回来,笑了笑:“只有芷玉最贴心,我现在就去换装,如果天黑前未回,你帮我尽量顶着。” “好,不过小姐你真的得早点回来,王爷每日戍时便进了小姐房里,到时候芷玉有千百个借口也瞒不住他……” 映雪对她笑笑,走回房里换衣衫去了。 到了西满楼,银面和浅浅果然不在房里,朱樱却在。 由于是白日,朱樱带着一群花娘们在歇息,见映雪到来,披了薄衫散着发便从房里走出来了,一见面,没有好脸色:“朱樱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不知今日到访,是为何事?” “我来看看银面。” “嗤……”朱樱又笑了,笑的很不客气:“你和银面是什么关系,顶多一面之缘罢了,那日你决定回京,朱樱就告诉过你后会无期,你不懂‘后会无期’是什么意思么?还有,你是连胤轩那边的人,与我们身份对立,所以奉劝你最好与主上保持距离。” “我只是想知道银面有没有出事?” “苏映雪,你够了!”朱樱柳眉倒竖,立即怒了,青白着一张俏脸盯着她:“因为主上信任你,所以朱樱我才容忍你来我的西满楼,让你知晓我们的一些秘密,但是也仅此于此,如果你还想深究或是给我们带来麻烦,我赤罗刹第一个不饶你!” “我没有要管你们的事,我只是想知道银面的安危!” “主上的事,与你无关!我简单告诉你好了,主上现在没事,很安全,但是如果你继续再纠缠他,让有心人发现他行踪的话,他就有事了!” 映雪微微一惊,虽为朱樱的不客气感到不悦,却也知晓她说了几分理,轻道:“那我从此不再打扰他了,希望等以后天下太平的日子,我们能有缘再相见,今日来此,打搅了。” 说着,已拜别,转了身走向门口。在她的心里,她确实有种愧疚无地的感觉,她只想以一个友人的身份来看看银面,却不曾想有这么多的阻碍拦在他们面前,银面是个神秘的人,他有神秘的身份,神秘的目的,而她,也是有心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一不小心,就牵绊了身边的人。 朱樱的话,刻薄,却也点醒了她,让她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一日楚幕连用银针让马儿受惊,逼连胤轩在最后时刻出手救了她,逼她回到了连胤轩身边,而她,对楚幕连的那颗心也彻底死了,她的心是空的,所以能安安静静呆在任何地方。 只是每当看到芷玉和沥安,看到银面帮她在西魉河里只来得及捞上来的爹爹衣物,她的心头便会萦绕一股恨,想挣脱,摆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现在,只有银面能帮她,只有银面肯懂她。 所以,她现在最信任的人是银面,就仿佛当年她信任那个墨衣哥哥一般。 可是…… 软靴一迈,她踏出了银面的房间,望一眼院子里的那两颗刺桐,走出银面的世界。 朱樱冷冷瞧着她的背影,在她走到院门的那刻,尖声道:“你最好遵守你的诺言永远不再见主上,不然别怪我见一次杀一次!” 这一句话却让映雪停住了脚步,她回头,对朱樱冷道:“我的诺言不是不见银面,而是等他完成大业再见,我永远期待这一天!” “你找死!”朱樱的脸立即青了,恨恨盯着她,袖子里的掌捏紧,运气,抬腕…… “朱樱姐姐,朱樱姐姐……”楼里的小婢气喘吁吁跑来,小手捂在胸口顺气,站在了朱樱和映雪中间,“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害我一顿好找……姐姐你快去,副将大人在摔东西,说你出来太久冷落了他……”硬生生止住朱樱袖子里即将取人性命的红绫。 朱樱眉头一蹙,没好气道:“急什么,那个急色鬼昨夜才折腾了一夜,真该给他下点蒙汗药……” 小婢听得这话,急道:“姐姐这可使不得,如若惹恼了这位副将大人,我们西满楼日后就不能这么相安无事了……” “闭嘴!”朱樱打断了她,却微微拉开单衫的前襟露出胸前雪白一片,气汹汹往楼里走,“这些混蛋,老娘真是受够了!” 等着朱樱离去,映雪已静静走出了西满楼的后院,拐出那条后巷,走到了大街。 街上虽然重兵巡视,但老百姓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酒庄茶楼,古董店玉器斋,布庄米铺,敞开大门做生意,迎接客人。 映雪走进了一家做衣裳的店子,寻了几块颜色较为朝气的布匹,再给店家将芷玉和沥安的身高尺寸报个大概,打算给他们做几匹新衣裳。 正说着,有辆马车在店子门口“辘辘”停下,探出张女子的脸,朝路边的行人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天上客栈怎么走?” 千蓉? 门内的映雪即刻朝那女子瞧过去,果见到是绛霜的贴身婢女千蓉,千蓉问了这句话就缩回马车里去了,而后马车重新碾动,朝不远处的天上客栈行去。 既然千蓉来了,那坐在马车里的就一定是连绛霜了。她们来淮州做什么? “就这样吧,我两日后来取。”映雪将最后嘱咐的话对店里老板讲了,走出门去,但是是往小筑方向走。 连绛霜找来淮州,除了为连胤轩,还能为谁? 七月的日头特别炽烈,此刻已过午时,明晃晃烤着大地,车轮一过,扬起大片尘土,映雪穿着袍子,踩着软靴,只感觉脚底板要与地面粘在一块了。 这边境的天气,似乎要比境内来得肆虐得多,可能由于城外是荒地,所以被车轮卷进来的泥土特多,被烈阳一晒,全成了四处飞扬的灰尘。 她沾了一脸的灰,掩袖往小筑赶,却无意经过了那日的那个硫磺潭。 那匹受惊马儿被硫酸水生吞活剥的景象立即历历在目,她甚至又能闻到那浓烈的腥味,“呕!”胃里一阵翻腾,再次干呕不已。 她轻轻倚在那重新推回去的木栅栏上,想起连胤轩飞身救她的瞬间。那一刻,她已经横了心要跳下去,带着绷到极点的惧怕,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待这样的酸液,没有人不怕,她也怕了,只是让芷玉和沥安活着的念头占了上风。她带着对楚幕连的心灰意冷,带着对他的恨,想溶在那片酸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