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鸿冥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下到自己的密室,将今年剩下的两百多株野荔一口气全部食尽,终于能够麻木下来。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正值春}光最盛。 诸神为了保持公审时气满神足,选择皆坐在金埮木树下。 于是,赤鸿冥坐在当日为媚君亲口描绘的金埮木树下,望见媚君由天兵押解,缓步而行。 她穿过流淌的水玉溪,穿过聚成一群看热闹的白猿,近到他面前。 跪下。 媚君双膝着地,赤鸿冥因为食过野荔,并不觉痛,但是双手还是本能地一下攥紧。 媚君由远及近,由站改跪,赤鸿冥的目光就由平视改为俯视,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自有神有仙,细数媚君的百条罪状,高声宣读完,问她认罪否? 媚君微微扬起下巴,干脆道:“不认罪。” 她又说:“说本君杀人弑神,本君都认了。但是说本君yin乱,却是没有。” 媚君此话一出,堂庭山顶哗然,继而满山大笑,忍俊不止。 媚君好男色两界皆知,座中又不是没有神仙曾亲眼目睹。于是便有某仙出来说:“妖女,你不肯认,那敢不敢让辨明石看一看?” 媚君眨了眨眼睛,果断答应:“看就看。” 赤鸿冥在宝座上应声攥起拳头,心中苦苦喊道:音奴,不可啊! 赤鸿冥到不是为了自己立场,只是念及媚君处事,她经了多少男子他最清楚,只揪心辨明石一一浮现,媚君将会受到莫大的侮}辱。 赤鸿冥拿眼去凝望媚君,眼神示意媚君:只要她一句话一个字,他立马为她砸碎掉辨明石! 但是媚君至始至终侧着头,一眼都未曾瞧赤鸿冥。 辨明石将过往从头至尾浮现。 混沌初开,媚君少女时在小华之山野}合男人,接着广蓄面首,充纳后宫……再到后来,西荒南荒、东荒北荒、中央天帝。海内海外,处处都有她赤着身子与男子翻滚,欢笑着,发丝与他或他们相缠。 堂庭之山上射向媚君的鄙夷之色越来越多,她跪着双膝,上身却笔直挺立,坦然将唾弃她的目光全部承受。 赤鸿冥也在看五分之一由他亲手所造的辨明石,他的心一点一点碾碎成粉:他想护她,可是她不愿意要他的保护…… 赤鸿冥沉浸在痛苦中,不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疑问。 石中时光转瞬,很快出现了青帝灵麒,白帝白琰隐分别同媚君欢}好的场景。光鲜浩气的二帝,剥褪下衣裳,原来也不过是一具饱含情}欲的凡骨俗胎,闪着浊光,说着荤}话。 堂庭山上诸仙噤声,小心翼翼不敢再展露表情,毕竟二帝法术高强,坐拥一方,还是不要惹怒得好。 甚至有仙期盼辨明石快停下来吧,不要再浮现了! 青帝和白帝脸色最为惨白,就算没有神仙敢出声,二帝也自知今后声名扫地,连带着白家和灵家,污点再也洗不干净。 许久,白帝终于按耐不住,在宝座上拍着扶手而起:“妖女,你原来,你原来——” 白琰隐的食指直指媚君眉心,他满目都是怨恨,却又心有不甘,还期盼有希冀会出现——纵然辨明石已无情昭示,白琰隐却仍自欺欺人,希望他是媚君心头所爱。 媚君也不仰下巴,只抬眼去望白琰隐,神情清傲,眸光不惧。 媚君跪着,白琰隐俯视,却让诸仙错觉是她在低瞰睥睨他。 媚君轻笑,声音袅袅,令座中意志不坚的仙人们走神:“呵呵,不错,本君只当你是泄}欲的工具呢!” “既然无爱,你缘何还要来招惹我!”白琰隐羞愤难当,只觉众目睽睽下被人撕了面皮。怨恨之下,他毫无顾忌地粗口:“难道是因为你饥}渴难}耐,骚到不要}脸么?” 媚君也不气,勾着嘴角,不紧不慢摇了摇头:“非也。”她发上简简单单一只钗,流珠跟着摇晃,不少男仙的魂也随之摇起。 满山忘了自己立场的,不占少数。 “本君只是恨透了白家人,想让白家英明扫地而已。再说搭上了你,本君还能偶尔重返本君的小华之山,何乐而不为呢?”媚君徐徐出声,温若身侧溪底水玉,她再抬眼,似不经意眺了抿唇不言的青帝灵麒一眼:“至于青帝殿下你——”媚君勾勾眉毛,扬眉昂首:“本君只是单纯看灵家人不顺眼罢了。” 青帝心中愤恨,但理智尚存,他默然别过头去,保持自己身为帝尊仅存的那一点威严。 白帝白琰隐到底年轻,不及青帝修为,他还在咄咄追问媚君,恨不得用锐利的眸光就地千刀万剐了她:“你,你,你恨我白家,莫非是为了你那yin贼弟弟?为他报仇?” 众神中不少人应声发出“啊”的一声,满山再次哗然。诸神皆心想:原来如此啊,媚君心头所爱,那被她袒护的,没有在辨明石上浮现的,肯定就是云关邪君。 姐弟乱}伦被确凿坐实,众神打量媚君的眼神便更加不堪。 偏偏媚君还要迎着众神目光,道一句:“不错。” 众神将目光皆落在媚君身上,谁也没有发现,赤帝已在宝座上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赤鸿冥心头狂喜:剩下那一名未在石上浮现的男子,不是曲云关,而是他赤鸿冥啊!太好了,太好了……他等了数万年的女子,竟也一直深爱着他! 万年梦幻成真,爱恋之心如愿,赤鸿冥觉得任何事情都无须再顾忌。他站起身来,是要走到中央,去拥抱住他的女人。 赤鸿冥刚迈一步,就见媚君掏出怀中匕首,刺穿她自己的心房。 “音奴!”赤鸿冥放声大喊,眼前眩晕。 诸神齐齐望向赤鸿冥,满怀疑惑:疑,赤帝这是怎么了? 赤鸿冥却根本不在乎众神怎么看,他忘了施展法术,单纯用脚狂奔到媚君面前,跪下来抱起她,口中直唤:“音奴,音奴,音奴啊——” 媚君在赤鸿冥怀中睁眼,第一个动作,却是支撑着身子挣脱了赤鸿冥。 媚君以客气知礼的口气对赤鸿冥说:“赤帝殿下,我知你……同我弟弟云关是朋友,这里谢你为了兄情弟谊,替他送我最后一程。” 媚君转头不再看赤鸿冥,果断将沾满她心和血的匕首往身后堂庭山下一抛。匕首垂直急速下落,一如当年曲云关的身躯在小华山顶坠崖。 媚君望着山底微笑,似满心宽慰:“云关,我来了!我终于同你一道坠崖!” 媚君言罢气绝,丧了性命。 霎时,赤鸿冥随媚君一道失了魂:她明明和曲云关只有姐弟之情,明明和媚君行过男女之}事,却未在辨明石上浮现的男子是他赤鸿冥! 媚君却要口是心非,扯出这么一套谎言,替赤鸿冥解围开脱。 她将情爱假意推给曲云关,直到临死最后一刻,都还在保护他。 赤鸿冥心底、心中,心上逐序苦笑三声:呵、呵、呵! 媚君怕是早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难逃天谴。她既上堂庭之山,就没想过要活着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