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被张若昀一拦,她更慌数分,但不尽到最大的努力就是不死心:“我去试试,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张若昀收回了扇子放行,低低道:“祝你成功。” ********************** 阿筝去到施宴倾的住处,施宴倾正好要进门,他正拾级而上的时候,阿筝开口叫住了他:“施公子!” 施宴倾徐徐转身,今日他狐裘里换了描银线的青袍,到跟阿筝的罗裙一个颜色,亦似院内苍松翠色。施宴倾下巴稍微点了下:“姑娘。” 忽然起一阵风,吹不动青松,却吹动了青松上的积雪,雪花似羽毛般刮过来——而且还是直冲施宴倾脸的方向刮过来。 施宴倾眉毛微蹙,似欲抬手遮面。阿筝眼疾手快,立马掌上运气轻轻一转,恰当又得体的推了施宴倾一把。他的身子随着阿筝的掌风往后退了半步。 雪纷纷打落到地上,施宴倾正好避过了,避开的动作无一丝一毫仓促,无损他的优雅。 阿筝是有心这样做的,她心内暗自感激这棵松树给了她一个卖人情的机会,同时又感叹,这施宴倾还真的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阿筝还在暗自思忖,就听见施宴倾说:“姑娘这一趟来求施某,是白跑了。” 他还是不救中蛊之人。 “为什么不治蛊毒?”阿筝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他。 施宴倾轻推开雕门,抬臂指内,做了个姿势,是要进屋谈。 阿筝心犹在慌,却是一横,先朝着施宴倾行了个礼,就不再犹豫地跨进了门。 阿筝进门坐定,施宴倾则亲自去泡一壶清茶。待水烧开,待茶泡好,施宴倾自己和阿筝都喝了,他才轻轻放好白描竹纹的茶杯,正襟危坐告诉她:“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们习医的人更应如此。姑娘若是疾,我定当全力医治。然而蛊毒……若没有杀孽,没有仇家,又怎会有人给你下蛊?” 阿筝先一愣,后联系起张若昀曾说过的话“大师兄不屑学武,他说这一生都绝不会沾染半点杀人的技艺”,她这才能完全理解施宴倾刚才的一番解释。 阿筝心里忽然就不慌了,就好像一波水,起先还在风吹过的湖面荡呀荡,突然就古井无波了。 “施公子。”她叫施宴倾一声:“在下不会用言语激将,也不会吹嘘奉承。”阿筝自己讪讪而笑:“因为在下知道,施公子软硬不吃。”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施宴倾侧目看阿筝,等她继续往下说。阿筝却突然双膝跪下,径直给施宴倾磕了三个响头。她磕得恭恭敬敬,每一个都额头贴地,发出响亮的声音,直撞入施宴倾心中。 阿筝磕完头,抬起头,因为太过用力,她的额上已磨破了皮,显出鲜红的颜色。 “在下是来真心实意的求你的。”她说:“我不想死。”顿一顿,一字一句咬得清楚坚决:“我、还、有、血、海、的、深、仇、未、报。” 施宴倾盯阿筝数秒,艰难偏过头去,白色狐裘掩住无尘俊逸的公子,他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坚持。 阿筝注视着施宴倾的反应,她心里想:自己真的是要白走了。她想着心里就抽了一下,面上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是五脏六腑骤然蔓延的疼痛,也许是自己的蛊毒又发作了吧。 阿筝不敢再看施宴倾,怕再难过一点自己就会支持不住,她低着头带着笑意鞠身辞行。施宴倾依旧是没有回应,整个屋里只有寂静,阿筝心里百感交集,明明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却拼命要默笑得更厉害。她回转身背过施宴倾,方才重新抬起了头。就是抬头那一瞬间,阿筝难忍之下,左边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 阿筝和张若昀要走了。 两人欲向施宴倾辞行,却有家仆抱歉相告:“我家公子今日赏雪感染了风寒,抱恙在身不能来送。二位归程迢迢,盘缠耗费难免……”家仆边说,后头就有两位婢女上前递给张若昀和阿筝两个锦绣包袱。 “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 阿筝接住的那个包袱沉甸甸的,她自封口的缝隙处往里瞧,金光闪闪,是一包袱的黄金。又闻着张若昀收的那个包袱带着浓浓的药香,应该是各种名贵的药柴。 阿筝瞧包袱,张若昀却靠过来瞧她,耳畔柔声似安慰:“我回去试试。” 阿筝将目光投到张若昀身上,正要开口张若昀就抢着又说了:“不过你要不怕死啊。”他的眸中闪着光,神色就跟以往他逗弄阿筝时一样,分毫不改 张若昀说完自先笑出了声。 阿筝报以他嫣然一笑,面色下却有掩不住的黯然。 施宴倾的霜天别院本来就在郊外,张若昀和阿筝两人便索性不再入城,直接走野道折返。 估摸着两个人已经走了七八里路,阿筝正打算问张若昀回去是不是还走栈道奇路,就听见后头数人在叫:“张公子,姑娘!张公子,姑娘!” 阿筝和张若昀都停了步子,两人同时回头,见喊住他们的人是施家仆人。 “张公子……”最快跑过来的那个仆人气喘吁吁:“姑娘……”仆人面向阿筝,脸上带着欣喜:“姑娘,我家公子说给你治病。” 10传说的神医(下) 张若昀和阿筝随仆从回到霜天别院,仆从将两人引至后院一偏僻石屋,屋上不似府邸大门上提的行楷,而是用小篆雕了两个字:滋苔。 “此处是我家公子的药房,公子已等候在内。”仆从说完就全部屏退了,只剩下阿筝和张若昀两人在门前。 施宴倾这是一召阿筝回来就要给她取蛊? 管他是不是呢……阿筝想着就一推门,张若昀亦随在她身后踏进来。 两人看见屋里是石凳、石桌,石桌上摆了一壶烧酒,底下点着的小炉子里火红正旺,同时又有三碟药材:雄黄末、山甲末和皂角末。施宴倾没穿狐裘,只着里面的青袍。他执着一根白勺,将药材均匀的分配到一张摊开的青布上。 “你会弹筝吗?”施宴倾突然开口,似乎是问阿筝。 阿筝怔了会,如实相告:“我不会。” 施宴倾包好了青布,又拿青布小包去蘸热烧酒:“那你为何叫阿筝?” 这话问得阿筝心一沉,她霎那没想好该如何作答。 张若昀却站在她身后笑着出声,他似对阿筝说,又似对施宴倾说:“我倒是很喜欢听筝,有一个人……” “取蛊不能沾生人气息。”施宴倾打断了张若昀:“师弟可否暂避?” “嗯。”张若昀瞟了阿筝侧脸一眼,点了点头。待其退出去顺带着关紧了门,施宴倾方才对阿筝道:“坐。”他手里依旧拿着青布包浸在烧酒里,目光专注手头的工作,一眼也没有看她。 阿筝坐定,施宴倾又道:“露出左肩和左臂。” 简简单单七个字,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 阿筝毫不犹豫就拉低了领口,左臂自衣衫内钻出抬起来,又落下,露出一只羊脂玉般的藕臂和仿若削成的左肩。少女刚刚开始发}育,胸前的突起在拉到左肩下的领口若隐若现,数点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