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得那树丛又动了动,卷起败叶腐草,吹来数股冷飕飕的低风。 而后,犹如霹雳巨响,窜出一只猛兽,星月光辉下细看,吊睛白额,不是老虎还是什么?它逞爪按在地上,张开大口吼了一声“呼”,就要蠢蠢欲动。 辛大露被唬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发冷,手上发汗。别过来,别过来,虎大爷,您可千万别过来……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身前那人的衣襟,捏一个小角,紧紧拽着。 “呼呼呼——”老虎忽然又咆哮了几声,震得地动山摇。它张牙舞爪,就势猛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陈步元反手抱住她,一齐侧身闪避,想要绕置老虎身后。可这老虎吼了一声,也同时侧身,拿尾巴一扫,将陈步元连带着辛大露扫到,这老虎尾巴看似灵活柔软,打在身上却仿佛铁棒一般,又硬又疼。 “到身后!”陈步元却好像不过挨了雨点,依旧反搂着她,再次侧身,还是绕到了大虫身后。这么危急的时候,他居然还转了头朝辛大露憨憨一笑:“你瞧,到了身后,它便拿不着你!” 他话音还未落,那老虎就将前爪搭在地下,爬起两堆黄土,顷刻间将腰胯一掀。 “当心!”辛大露喉咙里的话,还是喊得迟了。陈步元因为分神,被老虎掀起,再猛地用力一甩,直摔出数丈之外。而后,那老虎也不管辛大露,就那么一步步踏向陈步元,仿佛下一步,就要一脚将他踏个粉碎! “当心!”辛大露此刻心急,也不顾得大喊大叫会引来老,只是担忧着地上的陈步元,怎么还不起来,再不起来,就……她又焦心又惊惧,声音也跟着泛了几丝酸味:“四公子,当心!” “好!”陈步元竟然高声应她。他收敛起笑容,拿手一撑,翻个跟头一跃而起,紧跟着就纵身后退了数步,而后肃然拔刀! 刃上朔光寒,他的四周,一下子便成这暗夜里最亮堂堂的地方,照得那一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刚毅。他抬手举刀,欲直插那老虎的气管喉咙。 可这禽兽却不是一般地刁钻,它虚幻着看似要扑上陈步元,实则猛然调头,朝辛大露反扑过来,虎爪而锋利,虎面狰狞。 辛大露也不敢转身逃跑,后脑勺上午眼睛,万一它随便抓一下,自己就要玩完。唯有目不转睛地盯死老虎,注意它的一举一动,而双脚则轻轻往后倒退。整个人心里都在打颤,好像被悬空在了深渊陡崖之上,虚得厉害,又攥得紧。 “当心!”陈步元叫了一声,只见他握着刀柄,向老虎身上一掷,竟将大刀做飞刀,投到了老虎背上。 “嗷——嗷——”老虎嚎叫了数声,拿尾巴对自己一剪,将白虎刀从背上打落。而后反身扑向陈步元,来势比方才凶猛两三倍,全然已被惹怒。陈步元迎它而上,勾住老虎的脖子,翻身骑上虎背,硬撇到一边,它张大着嘴扭动着,只隔着一两寸,却就是咬不到。 他抡起拳头,就要开打。 “嗷——呀——”却听见老虎突然哀嗷了起来,声音凄厉,好似负痛。它头首爪子都不再挣扎,嘴里也没再虎啸,它身子竟渐渐啪了下去,瘫软好似一张皮囊。 再看,闭着眼,全无呼吸。 它死了。 他还没开打,它就死了。 陈步元觉得奇怪,朝老虎屁 = = 股那边望过去,只见辛大露半跪在地上,一双手里正紧紧握着白虎刀柄,而这整把刀刃,全部都戳进了老虎尾底的粪门,直送入肚内,迸出鲜血来。 她用这白老虎刀,杀了吊睛白额的大老虎。 陈步元还在看,她就猛地拔出了白虎刀,那虎门内鲜血污浊,齐齐迸发出来,刹那飞溅了她一脸。辛大露却不管不顾,茫然呆滞地盯着虎尸,突然发疯似地往下捅,一刀乱胜一刀,将一具虎尸,硬是捅得血肉模糊。 “辛姑娘,你做甚?”陈步元伸臂抓住了她的手,制止她失心疯般的行为。 她见他扣着自己的手,犹如铁钳,同方才上山一样,毫不怜惜。她呆呆地怔望着这只厚实而不温柔的手,缓缓从惊心动魄中恢复过来。 旋即哭了,弱小的身子,因为后怕而瑟瑟发抖。 忽然间,有一双粗壮而有力的手臂,像一只更巨大的铁钳,直杵杵硬生生将她牢牢栓进一个健硕滚热的胸怀。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吊睛白额大老虎,我还真是有够坑爹的。 话说,写到快9W字,男女主终于第一次拥抱了,我还真是有够坑爹+1。 话说,下章周三放。 27 27、第 27 章 ... 在陈步元的世界里,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二十年活过来,再烦再躁再怒再疼,也都是一瞬间的事。可方才,见她像一只弱小的猫儿,在那里抽泣。眼中明明有一份无助,却偏要努力掩藏和逞强。他忽然间,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延绵不尽的不痛快,就像一只弯曲的铁钩,钩在心头,扯一扯,不仅没有扯下来,反而“嘶啦”一道口子,一扯一痛。 他本想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些许安慰,告诉她“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手伸出去一半,却忽然下了决心,脑子一热就把她揽了过来,搂在怀中。这一刻,他觉得好像这样,能给她给多了安慰。 总之,有多少安慰他就要给她多少,他只想全给了她。 因为有几丝挥之不去的哀愁萦绕,陈步元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在下曾经说过,自己欠你一份人情。如果以后有人……有老虎欺负你,或是你需要人帮忙,只管来找我,就算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会为你效劳。” 他说完,便静静地凝伫住,默然无语。 这会儿老虎已死,树丛里也没有了怪风,周遭都是寂静的,只有一轮圆月,照得满枝春华。 辛大露想起那日他见她不死活不肯收刀,便说过这番话。 “好啊!”辛大露将腮帮子缩起来,用牙齿咬了咬两侧的肉,这常用的法子,又一次制止了哭泣。她漠然平静道:“你说过的这话,小的给你默默记在心里了,下次要是再遇着老虎,就交给你杀了!”她似有些懊恼,抽身欲从他怀中挣脱,奈何他臂似钢锤铁打,掐得死死。她便不再挣扎,可那手臂却从她身上拿来了。原来,陈步元见她要离身,便自觉地松开,甚是听话。 他放了手,她却有些不想离身了,这胸膛热乎乎又厚实,脸颊贴在上面,就好像贴着热炕般舒服。最重要的是,贴在这里,觉得心里踏实,心里记挂的那些事啊钱啊,做过的没做的,瞬间都不再去想,不是一般的舒心。 但既然陈步元都拿开了手臂,怎么好意思再靠在他怀里。 辛大露便偏头挪身,步到一边,隔了数尺。却隐隐听得后头有一个轻柔的声音,恍惚间说道:“辛姑娘只管将这话记在心里,在下就算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会为你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