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就去了云霄坊顺数第三个路口左拐,可这里,哪有什么人家,左拐之后,明明只有一间残破的土地庙,孤零零伫立在那里。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推开了已然破损的木板门,踏了进去。迎面扑来一股霉味,这庙内结满蛛网,土地像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 不对,有人住在这里。这庙里有一块地方,长宽刚好能躺下一个人,却是干干净净被打扫过的。有人在这地上过夜。 她正想着,“咯吱”一响,有人推门进来。他看见辛大露,先是冷哼一声,五分冷峻五分张扬。继而唇边浅弯玩世不恭地一笑,那一双眼睛却是凌厉依旧:“你是何人,到这里来做甚么?”他说着伸了个懒腰,舌尖吐了一吐道:“我从昨日开始就不顺,可不想再惹招惹甚么晦气。” 辛大露一沉,她还记得这个人,这就是昨日那个抢匪窃贼。却还是客气地笑道:“敢问小哥可是住在这里?” “废话!”男子没好气地回她。 “呵呵,小哥别怪小的多问。”“在下是个媒婆,有位小娘子,央托小的来这,找住在云霄坊顺数第三个路口左拐的人提亲。小的慎重,怕弄错了。毕竟婚姻大事,马虎不得。” “是小猪让你来的?”男子的声音还是很尖锐,却不再那么冷了。眼中也闪过一丝柔情,可这时他粗布衣衫下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咕”的一声叫了。他饿了。 “我说媒……”男子本来想叫她媒婆,可看了她几眼,觉得分明就是个“姑娘”不是“婆”,便转口说道:“我说媒姑娘,你吃了没?没吃一道去吃点?”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都叫她“媒姑娘”。辛大露忍不住想笑,可听得男子接下来那句话,她的脸色立马就阴了下来。 男子狂放不羁,很随意地就说出了口:“我身上没钱,等会的饭钱,想拜托媒姑娘先帮我垫付。”他见辛大露冷着脸不说话,又加上了一句,带挑逗的拽拽的笑:“别那么看着我,我丁某又不会欠钱不还。” “走了!”他不由分说地拉起站立不动的辛大露,霸道得哪管她答不答应。 辛大露挣扎着,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开:“这位小哥……”她想说“请自重”,可话还没出口,却被男子打断了:“我说了走就走,你走不走?” “不走!”辛大露果断回绝了他!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她有点替那位小娘子可惜,竟然看错的,是这么一个郎:有了钱就花,没了钱就借就偷,脾气又差。一看就是那种靠不住的男人。她不由得替那小娘子白了男子一眼。 他见她白他,双眉挑起,盯着辛大露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邪邪一笑:“我明白了,你不跟我走,是怕喜欢上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个是个连男配都算不上的小角色啊,他就出来几场戏啊,而且是完完全全的反派角色,如果雷的话,大家忍一忍哇。 11 11、第 11 章(修) ... “呵—”辛大露实在憋不住了,冷哼一声。这个男子看来不止在钱字上有问题,情字上也有问题。她愈发鄙夷了他。 那男子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做了个怪相,嬉皮笑脸道:“媒姑娘,你越凶我,便是你心里越喜欢我。” 辛大露一怔,觉得可笑到无语,不由得又发出了一声:“呵—” 她这长长的一声“呵”还没有发完,就觉得手上被人向前一扯,腿习惯性地就往前走。这男子要带她出了门。辛大露厌恶地把胳膊往后拉:“小哥,我真不去!” “哦?你真不去?”男子眼角斜飞,佻挞不羁:“我本来还想边吃饭边谈谈提亲的事……”他右手玩味地拖住下巴:“想来那位小娘子给你的酬金,应是不菲吧……” 辛大露猛然想起来她五十两的钞子,还有以后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罢、罢、罢,舍小财保大财,就让他宰自己一顿吧。 这一顿可真是宰得大了,他竟然拉她去了全临安最贵的酒楼—鸿宝楼。辛大露本是个吃货,可面对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那个疼啊。她觉得吃一块肉,就好似从心头割去一块似的。 “媒姑娘,你怎么不吃?”男子关切地拿手指指这盘盘佳肴,味味珍馐:“糖醋黄鱼,冬笋鹌鹑,芝麻羊肝,我给你推荐先尝这三道……” 辛大露尴尬一笑,干脆放下玉筷询问道:“这位小哥,小娘子的事情,不知你是否答应?”她心里一千一百个暗咒,希望他千万不要答应,放了那水灵灵的小娘子去寻真正的良人吧。 “答应啊,为甚么不答应?”男子倒是吃得很开心,他夹了一块肉,正要送入嘴中。却看见了辛大露那阴沉的脸色,便笑道:“怎么了?媒姑娘是不想我答应?” 辛大露便赶忙圆场:“没有,没有,小哥想到哪里去了。” 男子咧嘴一笑,眼角眉梢万种风情。他将肉放入辛大露碗中,夹给她吃:“我知道你不答应,是因为你舍不得我娶别人。” 他说得轻浮挑逗,倘若此刻不是在说媒,辛大露定会上去,抽他一个耳光:她确实舍不得他娶别人。舍不得任何一个姑娘,被这品行不端的盗贼糟蹋。 可她是个官媒,只能强压怒火,耐着性子询问:“小哥,不知你尊姓大名?八字多少?家住何方?我好排算好时间,换了草帖,而后纳币……” “要甚么草帖纳币!我早跟小猪说过了,我们连媒婆都不用!她却不听我劝,私自去找媒婆!”男子忽想起辛大露还坐在身边,吐了吐舌头,笑着解释道:“丁某不是说不用媒姑娘……”他一抬眉,笑得恣意张扬:“既然两情相投,我自会去牵了她的手,同她海角天涯。” “你们要真这么走了,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礼,根本不算是正正经经的婚事姻缘…那是…”辛大露越说越激动,她仿佛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二十年后老成了辛无知。 “那是私奔!”她这最后几个字已然声调尖锐得变了形。 “哼,管他甚么私奔不私奔。”男子又是眉峰一扬。他似乎很爱挑眉,不过他扬眉一笑确实好看,仿佛让春阳秋月俱失了颜色:“人生在世,只求活个随心所欲,世俗礼法在我丁某眼中,皆是敝屣!”他表情得意,音调高亢,毫不掩饰。 辛大露有些发愣,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震动,竟有些许心驰神往。但她旋即反应过来,正色驳斥他道:“小哥,你在说些甚么胡言乱语……” 她还要说什么,男子却将食指放在她唇边,,做了个“嘘”的口型,示意她噤声。另一只手指了指了指身边的苏绣屏风,隔壁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有人在吃酒。 辛大露沉下心来,细细地听了,酒后的闲谈因为声音很大,字字都听得清晰。 “你们不知道啊,昨日街上有个小贼抢钱。结果出来一位大侠,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端得是武艺卓绝。连手中的刀都没有拔,就三下两下解决了那个小贼。那小贼被打得落花流水,吓得双膝跪倒,跟那大侠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