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窗外寒风呼啸,将窗纸吹的哗哗作响,是这暗夜唯一的声音,忽然,“扑”的一声,窗户霍然被寒风吹开,一阵刺骨的风猛然袭进来,连房间里面的灯都瞬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慕容如歌没有起身去关窗户,任由寒风不断侵蚀在他的身上,房间里面也渐渐变得更加冰凉。 他默然久坐,在黑暗之中,只有他深沉幽寒的双眸闪着暗淡的光彩。 他竭力想从死一般的沉寂中找到一丝声音,那个曾经不想见到,也不想听到的枫临雨的声音,可是无论他如何凝神,回答他的依然只有呼啸的寒风声。 风刮着雪花飘进房间,飘在了枫临雨的窗前的琴上,也飘到慕容如歌的身上,头发上,他却茫然不知。 手指渐渐变的冰凉发白,直至慢慢僵化。 外面传来女子轻盈的脚步声,慕容如歌身躯猛然一震,蓦地冲出房间之外,定定地看着那个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子。 慕容如歌绷紧的身躯颓败下来,身影萧肃,无力道:“静怡,你怎么来了?” 慕容静怡颓然咬唇,怔怔看着大哥哥,“大哥哥,他们说嫂嫂死了,是吗?” 慕容如歌不回答,肩头却在微微颤抖。 慕容静怡霍然抬首看着哥哥,“大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嫂是怎么死的?” 慕容如歌满心纷乱无从说起,看着静怡无助的脸庞,眼底有浓郁的哀伤。 从城外回来之后,熙越就几乎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他知道,熙越是在怨恨他,怨恨他辜负了枫临雨这样的女子,这样一个恬淡高华的女子,嫁入萧王府快一年,一直让她过着顾影自怜的生活,现在枫临雨死了,这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心蓦然觉得空洞,为什么熙越和静怡都喜欢枫临雨,而只有他,从来都是对枫临雨不屑一顾,其实他知道,枫临雨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女子,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心中那种莫名的躁动,他眼中只有梅雨晴,他也一直以为这就是深爱。 慕容静怡静静地看着大哥哥和这个一片漆黑的闻莺苑,她原本是活泼开朗的少女,现在的神情居然有着难得的安静。 慕容如歌沉默良久,淡淡道:“静怡,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良久沉寂,慕容静怡慢慢转身,紧咬嘴唇,颓然退去,大哥哥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只是她不明白,嫂嫂活着的时候,不见大哥哥对嫂嫂有一丝的和颜悦色,只是对梅雨晴温柔以对,现在嫂嫂死了,大哥哥为什么又这样悲伤?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慕容如歌缓步进入室内,更加冰凉刺骨,映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渐渐可以看清室内的一切。 依稀记得,进入寒冬之后,枫临雨就在闻莺苑卧床不起,慕容世家也没有人过来探望过她,甚至也没有帮她请过太医,问过脉,任由他们西夏来的人自生自灭。 自己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的这个妻子,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一个多么卓然的女子。 寒风拍打着吹开的窗户,刺痛了慕容如歌的耳膜,风从指缝穿过,冰冷颤抖,似在呜咽。 她死了,生生地断裂了他和她之间的牵连,就那样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天雪宫圣女秦惊羽是那样一个高傲洒脱的人,怎么会这般决绝,对她自己这般狠心? 他一直以为,她是坚韧不可摧的。直到此刻,他才知,他伤她至深,否则,以她的性子,断不会那般决然地把生的希望留给他,自己毅然离去。 撒手的那一刻,她心中该是多么的痛啊! 在生死一瞬之间,将生的机会留给了他,自己却决然而去。 慕容如歌凄然冷笑,又记起她曾经无视自己不悦的眼神,清浅笑道:“我觉得王爷不该弹这首《周南,关雎》,《郑风,子衿》更加适合王爷!” 慕容如歌黯然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听得懂自己的琴声,最细微处的感情也能明察秋毫,这是一个心思多么细腻的女子! 是不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她死了之后,自己对她的一切竟然记得那般清楚? 他从未感到过孤独,今夜,却感到格外的孤独,每当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个淡紫色的身影飘然而去,“慕容如歌,你一定要幸福”的声音不断回荡在他耳边。 这是一个多么卓然出尘的女子,可惜一直被他无视,青璃姑姑说得对,是他不配。 青璃姑姑一定为枫临雨觉得不值,为了这样一家人,她付出了自己如花般灿烂的生命,是有多么的可笑。 雪花继续从窗外飘落,在室内轻轻慢慢,沿着窗棱滑落,犹如梦中的泪水,自眼角蜿蜒绵延,擦不干,拭不尽。 枫临雨嫁入萧王府的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主动踏入这个闻莺苑,唯一的一次,还是他平静地来告诉枫临雨,他要娶梅雨晴了。 面对着枫临雨,他原本没有一丝的愧疚,没有一丝的怜惜,而当时的枫临雨,也只有片刻的惊讶和失落,自己当时还想不到枫临雨在片刻的惊异之后还能如此平淡。 现在看来,像枫临雨这样的女子,堂堂天雪宫圣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能有片刻的惊异和失落,已经是多么难得的事。 能让她这样的女子沉痛,自己还是那么冷漠,扪心自问,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铁石心肠? 曾经和枫临雨的一幕一幕,竟然变得渐渐清晰,在南湘楼,自己和梅雨晴遇到枫临雨和嘉亲王爷在一起。 嘉亲王爷明显就是想看枫临雨当时会怎么做,可是自己,无数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来都没有想过给她一分薄面,从来没有怜惜过这个是自己妻子的女人。 还记得,她曾经悲愤地问自己,可曾当过她是自己的妻子? 慕容如歌看见窗外,窗外一片雪茫茫,仿佛看见夏夜,枫临雨独自坐在荷塘边上,夏日凉风习习,掀起枫临雨的衣裙,闻一闻荷花的香气,露出淡雅清冷的微笑。 枫临雨,无论被自己怎么无视,被母妃怎样刁难嫌弃,也固守着她的骄傲和尊严,她一直都在默默守候,等候着自己有一天会对她回眸。 曾经以为所有的幸福都可以被预期,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再也回不来了。 慕容如歌起身,在枫临雨的锦榻上躺下,在寒冬的夜,那里坚冷如冰,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暖。 新婚之夜之时,自己违心地和她洞房,她看出了自己的勉强,冷笑一声,毅然用刀划破她自己的手指,替自己做好的初的落红,自己当时只被这个女子眼里的冷意微微打动,却从未去多想。 现在想起来,自己不愿意,她也未必愿意,她不能容许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这般骄傲的女子,毅然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