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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长安朝云 水合 2811 2024-05-18 02:21
   这一场舞风华绝世,理应被万众瞩目,被无数诗词歌颂,以便流传后世。可惜思政殿中的观舞者,只有天子、周学士,和区区十几名宫人。   不觉一曲将终,琵琶声终于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一个音节如鹤隐深云,杳然消失,舞筵上的仙娥也已在云中沉眠,满殿寂寂,唯有余音绕梁。   郑中丞收起琵琶,从容起身,向天子下拜。   一直站在舞筵下的元真紧随其后,跟着晁灵云和宝珞也起身,领着舞伴们一同跪在舞筵上,山呼万岁。   如梦初醒。   一直凝视着舞筵的李昂这时终于回过神,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朕今日借着《霓裳羽衣曲》,一窥盛世风华,何其有幸,又是何其不幸……”言毕,怆然泪下。   一旁伺候的王福荃慌忙劝道:“陛下久病初愈,忧思感伤乃是大忌,万望保重龙体。”   目睹天子落泪,殿中众人自是惶恐不安,只能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李昂拭去眼泪,叹息道:“是朕失态了,你们都起来吧。王福荃,赏。”   王福荃应了一声,径自去赏赐郑中丞、元真等人。   李昂便趁着这个空闲,问周学士:“当初朕重制《霓裳羽衣曲》,有人说朕这是自比玄宗,对此爱卿如何看待?”   周学士恭敬回道:“此等无稽之谈,陛下何足介怀?玄宗皇帝虽有开元、天宝之治,然而沉湎酒色、亲近小人,以致窜身失国,晚节有亏。陛下勤政爱民、宵衣旰食,自非玄宗皇帝可比。”   “是吗?”李昂无奈地看着他,又问,“那以爱卿之见,朕可比前代何主呢?”   “陛下仁德,可比尧舜。”   “尧舜……朕岂敢与尧舜相比?”李昂发出一阵苦笑,凄凉道,“朕只想问爱卿,朕可比得上周赧王、汉献帝?”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惊慌。   正行赏的王福荃立刻放下手中钱帛,面朝天子跪下,以额触地,浑身颤抖。   正在领赏的晁灵云也停下动作,怔怔地跪在地上,却是望着双眼含泪的天子,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在西川长大的她学识有限,只知尧舜,却不知周赧王、汉献帝,更不知为何天子一提到这两个皇帝,其他人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周学士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陛下何出此言?周赧王、汉献帝都是亡国之君,岂可与陛下相比?”   “是吗?”李昂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如光映瑟瑟,凉薄易碎,“若要朕说,周赧王、汉献帝都比朕强得多,他们只是受制于强势诸侯,而朕,却是受制于家奴。”他语带哽咽,眼泪再度滑下脸颊,沾湿衣襟。   “陛下……”周学士一时词穷,无话可说,只能伏地痛哭。   这时晁灵云已经听明白了天子的悲伤,心里一阵刺痛,不由望着李昂痴痴出神,直到袖子被宝珞扯了一下。   “灵云,我们该退下了。”同样目睹一切的宝珞有如芒刺在背,只想逃出思政殿,“颍王还在家等着我呢。”   “哥哥,我有件事,一定要做。”晁灵云的双眼忽然迸发出坚定的光,紧紧握住宝珞的手,贴着她的耳朵央求,“你一定要帮我。”   第211章 打掩护   这日入宫献舞的宝珞不慎扭了脚,不便骑马,只能临时从教坊调了辆马车,由同伴照应着乘车出宫。   消息传入颍王宅,李瀍心疼得火冒三丈,大发脾气:“那冤家为这么一支破舞,晾了我一年多!如今又把脚给扭了,我,我——”   他气得团团乱转,索性披上紫貂鹤氅,操起马鞭就冲到屋外,亲自去迎接马车。   宝珞乘的马车刚驰进十六王宅,便听见车外起了一阵骚动,她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呢,听见动静立刻掀起车帘,见是李瀍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五郎,你怎么来了?”   李瀍也不答她,直接从马上跳到车上,带着冷风钻进车厢,动手掀她的裙子:“你怎么把脚给扭了?让我看看!”   宝珞被冻得一边笑一边躲,按着裙子不给他看:“别,五郎,你的手好凉……”   李瀍瞧见她花枝乱颤的娇态,气消了不少,便开始哄人:“伤筋动骨,可大可小,不瞧瞧我怎么能放心?乖,告诉我,伤了哪只脚?”   宝珞见李瀍那么郑重其事,忽然就有点心虚,小声道:“左,左脚。”   “嗯,让我看看,若是扭得重,非得把你按在床上躺三个月,再不许你往教坊那里乱跑!”他说得气势汹汹,十足纸老虎,手里的动作却是温柔极了,一手轻轻托起宝珞的左腿,一手替她掀开裤脚,褪下罗袜,仔细观察她莹白如玉的脚踝。   然而李瀍一双锐眼盯了半天,没发现一点红肿,他狐疑地抬起头,问宝珞:“你到底哪儿扭了?”   宝珞双目低垂,吞吞吐吐道:“其实,我,我没扭着脚……”   “你是装的?”李瀍问,见宝珞不反驳,眼底精光一闪,“你为什么要假装扭脚?还有,车里照应你的人呢?”   “我……我就是懒得骑马,找借口换乘马车,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宝珞知道自己这点本事根本糊弄不了李瀍,索性扭身背对他,闭紧了嘴巴。   李瀍打量她的背影,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瞒得了我?”说罢他直接当着宝珞,唤来心腹内侍,“你去飞龙厩把娘子的马牵回来,顺便打听打听,可有其他人的马没被骑走。还有宫门那里……”   话音未落,背对着他的宝珞已经扑上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别派人去打听,我招了还不行!”   “哼,”李瀍挥了挥手,示意内侍退下,在宝珞放手之后,得意洋洋道,“能让你支支吾吾打掩护的人,能有几个?还想瞒我。”   宝珞撅起嘴,亲热地拐着李瀍的胳膊,笑问:“那你倒是猜猜啊?”   “不是元真娘子,就是晁孺人。”   听李瀍一猜即中,宝珞小脸立刻垮下来:“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李瀍心思飞转,继续猜测:“如果你真的伤了脚,晁孺人一定会同车照顾你,一则她和你是香火兄弟,二则回光王宅也算顺路。可她却不在这马车里,所以她一定知道你在撒谎,却又不替你圆谎,这是为什么?”   宝珞眼巴巴地望着李瀍,吞了下口水,还没想出该如何抵赖,就听李瀍自己说出了答案:“除非这个谎,就是她要你撒的。”   宝珞捂着脸呻吟了一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嫁了一个厉害人物。   “说吧,她为什么要你撒谎?”李瀍挑起宝珞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你不说,我一样可以派人查出来。只是如此一来,万一我的人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你可别怪我。”   宝珞咬咬唇,带着委屈瞪了他一眼:“说就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灵云她没有出宫。”   “她没出宫?”李瀍挑眉,追问,“她留在宫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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