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两个岳父和容若的关系,遏必隆算是半个文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容若这般的翩翩公子,两人沟通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障碍。可是鳌拜就不同了,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刚开始怎么看容若怎么不顺眼。后来这两人打了一天一夜都没分出胜负来,鳌拜才算是服了,知道这是容若有心让他,从此之后这才把他当成自个儿女婿。 不过鳌拜虽然接受了容若,却无法习惯江南这一带的风气。虽说他后来老了,渐渐也不怎么出门了,但鳌拜心里头就是念着北方的家。容凰看不过去,便打算带着鳌拜回京。 原本让鳌拜像往年那样年节回京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一年却不同,容凰是想在北方给鳌拜送终之后再回来了。容若担心她再在京城碰到皇帝,死活都不肯放任她北上。当然了,这两人吵架,结局几乎是没什么悬念,自然是容若妥协了。 容若记得那晚的月色很美,他打算借着月光出来走走,就看见容凰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脏突然紧紧缩了一下,心疼得要命,双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容若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日,容凰也是那般站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笑容婉约如水,不见一丝烦忧。 容若便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拥住她说:“我陪你回去。” 容凰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浸湿了他雪白的衣襟。她搂上他的腰,埋在他怀中低低地道:“对不起。” 容若摇了摇头,浅笑道:“原本我们一直住在一个地方也是不安全的,不如四处走走,也顺道看看这片大好河山。只不过要委屈你用妆容掩饰一下容貌了……” 容凰忙道:“我怎么会委屈,我一点都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平白无故地就要跟我一起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怔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傻瓜。”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康熙帝启銮南巡。在他们北上路过山东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皇帝的銮驾… … 要说这事狗血,狗都能吐血。 当容凰夫妻二人听说康熙决定南巡的时候虽然吓了一跳,但并没有觉得慌张。因为一来皇帝走的是旱路,他们走的是水路,二来容凰和容若的金蝉脱壳之计这么多年来都没人怀疑过,三来容凰已经故意用低劣的化妆方式掩饰了自己的容貌,正常来说并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没想到皇帝这一回偏偏就是来视察河运的,他不仅亲自去看了看正在施工的河段,还带着李煦、曹寅等人微服私访,在周围一带乘船游玩。 容凰他们还以为皇帝在行宫里呆得好好的,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新泰西周村暂时落了脚。 未免节外生枝,容凰这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谁知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 如今康熙跟前最得力的御前侍卫曹寅是江宁织造曹玺的儿子,他的生母是康熙的乳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比一般的兄弟还要亲。可是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曹寅的老爹曹玺这两年身子越来越差了,曹寅惦记着他阿玛江宁织造的那个肥差,这几年可以说是变本加厉地在讨好皇帝。 要说讨好皇帝,光溜须拍马那是绝对不够的,关键还得办实事,替皇帝排忧解难。曹寅就琢磨啊,皇帝现在最苦恼的事儿是什么呢?是河运?是蠢蠢欲动的蒙古人?还是俄国的那群红毛鬼子? 曹寅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姐夫李煦给他做了个榜样。 康熙十六年孝昭皇后七年祭过后不久,皇帝再次积虑成疾,停朝竟然超过七日。李煦一见这势头不好,便赶忙将自己藏了好些日子的美人送到了乾清宫去。没过多久,皇帝的病便不治而愈,年仅二十四岁的李煦也被封为广东韶州知府。这位美人就是后来受封良贵人的卫氏。 要说天下美人何其多,为何李煦这么一送就对了皇帝的胃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这卫氏长得与已故的孝昭皇后有三分相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别说是三分像了,哪怕是只有两分,也足够这个近乎病态的皇帝丧心病狂了。曹寅一看李煦这小子得了便宜,于是有样学样,开始替皇帝寻找起与孝昭皇后相似的美人。 康熙二十年,他先是投靠了孝昭皇后的亲妹妹钮祜禄容欣,也就是当今的僖贵妃。康熙二十一年,他又在京城找到了一个与孝昭皇后极为相似的耿姓女子,但不知为何皇帝却没有纳她为妃。曹寅没有放弃,京城里找 不到他就交待手下在全国各地寻找身家清白的貌美女子,甭管是眼睛鼻子还是嘴巴和孝昭皇后像,只要是从头到脚有那么一点点像的地方,曹寅就没有放过。 说起来这事也奇怪,容凰出宫后十几年来相貌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她的模样似乎一直都定格在了康熙九年的那个冬天。曹寅从小和康熙一起长大,十七岁起担任御前侍卫,他自然是见过容凰本人的。而且这么多年来看了这么多与容凰相似的女子,孝昭皇后的面貌他早已熟记在心。所以当他路过容凰一家暂时落脚的院子时,曹寅只是那么随意一瞥,就立即打了个激灵,紧紧盯住了那个正在与一双儿女玩闹的女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不远处的女子的肤色虽然不如孝昭皇后那般白皙,但她的五官和昔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几乎没有差别。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女人脸上长了几粒十分明显的痣,而且位置生得还不好,看起来不但不觉得妩媚,反而大大降低了美感。不过饶是如此,这女子也着实算是个美人了。 曹寅正起了抢人的心思,谁知屋内的帘子忽然一动,从中走出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来。曹寅一见这人的脸,立刻便呆住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一颗心跳得飞快,好像随时都能蹦出来似的。 竟然是……是……是……“容若?”曹寅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容若虽然已经改名换姓,但出于本能使然他还是回过头向声源处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便见到了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曹寅。 容凰没有武功,没有像容若那般察觉到了门口的声响。但她很快就发觉了容若神情的不对劲,于是她顺着他的目光向院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表情十分复杂。 容凰咬咬唇,没有出声。倒是小如婉扯着容若的衣摆认真地说:“阿玛,你快赶那人走,他色咪咪地盯了我额娘好一阵子呢!” 大惊过后,容若逐渐冷静下来,俯身捏了捏如婉的小脸蛋,柔声道:“如婉听话,跟你哥哥回屋里去。” 如婉似懂非懂地眨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还是尧儿机灵,抱起妹妹二话不说地就往里屋走。容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起了身,谁知她才刚刚走了两步,便听门口的曹寅叫了一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