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微思索了下说:“听说这孩子出生在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中,如此醉心于雪,不如就叫‘醉雪’吧!” “醉雪……醉雪……”她反复叨念着这个名字,随后起身向我福了一福道:“谢谢姐姐赐名了。” 我一时尴尬,觉得她变了许多,便未再说什么,让她回院儿了。谁知这便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听德福说她是害了急病死的。小醉雪就安静地睡在云溪身边,梦中还带着笑。云溪穿着她大婚第二日所穿的新嫁娘的旗装,淡紫色带着黄色绒边儿的马甲,梳着蝴蝶髻,眉间带着点点的忧愁,但终究是笑着离开的。 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觉得生命是那样脆弱、那样短暂。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云溪曾经害过我的事实,只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毁了她这一生…… 我之所以让十四把她接回来,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云溪走后的某一天,我无意识地走到她屋里。起先只是随意看看,却突然瞥到书桌上用镇纸压着的一叠纸。随便翻了翻,竟然看到一幅画像。是一个男人英俊的脸,却是一张陌生的脸,而非十四。左下角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逸文哥…… 我有些呆愣地反复抚摸着那张纸,那张显然已经被泪水浸泡过许久的纸……为什么不把它带走呢?怕是想断了念想吧。 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十四赌气地说:“为了怕你寂寞,我又给你选了一个姐姐与你做伴。” 初见时…… “云溪给福晋请安,姐姐吉祥。” 忘记了多久前…… 我状似随意地拨弄着几根琴弦,似不经意地对她说道:“其实人的相貌如何,话说的多或少并不重要。只是……心不好,麻烦可就大了。” 自己说过的话,余音好象还在耳边回绕,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云溪,你是真的心不好吗?如果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你还会这般吗?想必也会是一个温婉纯真的女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在清朝侧室生的儿子即使算长子也不能称为嫡长子,只有嫡妻的第一个孩子才叫嫡长子。 ☆、君心 我请求醉雪由我来抚养,这原也在情理之中,十四便答应了。这几日我对他十分冷淡,又加上悠月亦怀有身孕,云儿又不在了,我便安排让曾经伺候过他的两个通房丫头跟在他屋里伺候。这么做不是为了显示我多贤德,而是我真的很累,无力去挣扎什么了。不断有他身边的小太监告诉我十四并没有碰那两个丫头,可我对此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加干涉了。不是不爱,是心很疼。疼到已经不想再去管。 醉雪比弘明大三个月,两个粉嫩嫩的小人儿我都疼得紧。日子过得很快,转眼明儿已经满月了。按礼仪,我是该和十四进宫一趟的。照着平常的规矩,这孩子的满月酒是该在自家府里办的。不过德妃心疼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十四的嫡长子,就和康熙说了在永和宫办,还请了不少的人。像太子、太子妃、数字军团的福晋们、宗室福晋等贵妇来了一堆。宫里的新宠华嫔还有良妃、宜妃也都到场。我和其他后妃并不熟识,便只收了礼物罢了。 康师傅原本也要来凑个热闹下一锅香辣牛肉面,但被我婉言拒绝了。有他那双睿智的眼睛盯着我看,我会很不自在,还不如他不来得好。 “梦梦,还生我气吗?我……”十四难得放下了架子,温言说道。 已是五月天气,可我还是觉着冷,所以套了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显得略有些丰腴,却也不失风韵。我梳了个规矩的两把头,带上日永琴书簪和日月升恒万寿簪,戴上翡翠十八子手串,银镶宝石珍珠护指。看着镜中愈发成熟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你说什么啊,我不明白。”我敷衍地道。 他看我没有原谅他的意思,便上来牵我的手,温笑道:“好福晋,咱们走吧。” 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身边的十四明显一颤。他有些难过地看着我,凄然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们的爱难道真的这么容易动摇吗?” 我身体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啊,我们的爱真的这样不坚定吗?我真的没有办法敞开心扉爱他吗?我们之间毕竟还是有芥蒂的吧……三百年的时空啊!他或许会觉得偶尔出轨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上一刻躺在别的女人怀中温存,下一秒就坐在自己身边,好恶心! 心里难过着,嘴上还是说出令我自己听了都残忍的话:“你仔细想想看,我可曾亲自当面对你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他做出痛苦的表情,我却假装看不见,径自坐上了马车。由于多了小明,我并未和他同乘一辆马车,这使我放松了许多。其实心底还是有一丝疼痛的。说不难过那是假的。难道以后我们再也无法坐同一辆车了吗?实际这车厢大得很啊……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我还是在想他吗? * 今日的永和宫分外热闹,德妃脸上的喜悦丝毫不加掩饰。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小儿子又有了嫡子,德妃尚未苍老的脸闪过慈爱的表情。她轻轻搂着弘明,淡淡哼着歌儿。 弘明长得不大像我,大致是像十四的,只有两个小酒窝是遗传了我的。我闲时还想,小明长大后可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把醉雪放家里我不放心,便一起带了来。我和德妃说了云溪的事儿,她愣了愣说:“难为你了,当自己的孩子养。干脆就收到你膝下得了,正缺一女儿不是吗。反正这孩子还小……” 我连忙点头道:“依梦也是这个意思。” 德妃突然促狭地笑说:“你们夫妻感情可好啦,这一天我不知盼了多久呐!” 我装出一付害羞的表情来,心里却很酸涩。 依雪带着快四岁的凝香和一岁大的亲生女儿跟着九福晋、九阿哥也来了。我和她都是抱着一个拉着另一个,不禁相视而笑。 “孩子叫什么名儿?也不来通知一声儿。”我嗔笑着说。 “就着上次您说的,凝香的名字来自‘红艳一枝露凝香',索性就叫了露香了,和姐姐凑一个字儿上。” 我轻笑了笑,显然依雪是对女孩不大喜欢的,我却是格外喜欢女孩,随即道:“我倒是喜欢我们醉雪,可有些偏爱她而疏远了明儿呢。” 她满脸羡慕地说道:“能有明儿这样一个孩子多好啊,姐姐该知足才是。” 依华,也就是华嫔,她肤色苍白,笑得也更虚弱了。甚至见了依雪她都没有力气鄙视。我知道她定是思念家里了,便说:“华姐姐最近可得闲?” 她不经意地说:“我这两月身子不好,皇上没翻过我的牌子,还是闲得很。” “这两天借着明儿的光儿,不如咱们姐妹两个回家住两天……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