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是个稳重的,这种空穴来风的事,她也不敢贸然行动:“这种事我跟谁打听去?” 银宝眉头一皱:“那个呆侍卫啊!他不是跟你挺熟的?” 锦绣噗呲笑了出声:“那个呆头鹅?话都说不利索,你能指望从他那打听到什么?” 你还笑得出来!!”银宝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提起裙摆就奔下了台阶,“你不去,我找玉兰和珍珠去,她们和厨房的人熟!” “哎呀,别,你别乱说话!”锦绣大急,忙追了上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忽然传出一声低呼:“什么?令姐有孕了?” “是啊!都快要显怀了!现在在家是吐得天昏地暗!”裴才人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又补了一句,“你家的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娘娘……”赵昔微扶额一叹:“您——” 裴才人冷笑出声:“难道不是?你爹是如此,任由你生母挺着肚子离开,现在你二叔又是如此!”翻了翻眼皮子,“本宫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裴家可不是那破落的沈家,这口恶气,是断断是忍不下的!” 语气陡然加重:“家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赵家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若是再想推三阻四的,可别怪本宫不客气!” 赵昔微总算从她的只言片语里理顺了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裴才人的二姐,怀上了赵二叔的孩子。 前妻袁氏得知后,连夜把剩下的两间铺子都收走了,不仅如此,还把商行的亏空都推给了赵二叔。 这么一来,就等于赵二叔背负了一身债务。 赵昔微皱了眉头:“如此说来,还是因为聘礼的事情?” 她记得,这桩婚事之所以拖下来,是因为聘金的事情,裴、赵两家较上了劲。 赵二叔倒是一门心思要迎娶裴二姐的。 但偏偏当时裴家狮子大开口,提出了黄金万两的聘礼。 而当时二房的钱财全让袁氏给割走了,哪里拿得出这么多? 再加上老夫人本来就对这门婚事十分嫌恶,这下索性就拿出了最得手的戏码——拖。 可这种事,越是拖得久,就越对女方不利。 毕竟,风流韵事对于男人,压根儿就不算什么大的污点,甚至会成为一桩美谈。 可对于女人则相反,轻则千夫所指,重则遗臭万年。 再厉害的女人,也承受不了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 便是骄傲自我如沈玉清,当年也只能选择远走高飞、隐居山林。 …… 想到自己的娘亲,赵昔微一时无言。 裴才人愤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赵府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谁家娶个媳妇才五百两!?”提起这个数字,她就气得浑身发抖,“五百两?这是在骂谁呢?!我看不如干脆就二百五好了!” 赵昔微拈了一块梨,才要往嘴里送,听见这话差点噎住:“五百两?” 这也难怪裴才人气成这样,五百两,这还真是把裴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啊。 “是啊!还说什么这五百两都是从赵老太太体己里抠出来的!”裴才人眼里几乎要喷出火龙来,“堂堂丞相府,就穷成这样了?不说风风光光的把人娶进门,连笔像样的聘金都拿不出来?” “还是觉得靠着你这个太子妃,就能踩着我们裴家一头了?”说着就讥讽一笑,“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谁也不敢说谁是最得势的!” 赵昔微就多看了裴才人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挤兑她呢? 才想回敬几句,又一阵困意袭来,下意识地就掩了唇,轻轻打了个呵欠。 算了…… 身子沉沉的,脑子也就懒懒的不想动。 裴才人只当她是故意拖延时间,立即双眉一拧:“赵昔微!这事你到底管不管?” “……” 赵昔微沉思片刻,才道:“这事确实是赵府做得不对,但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赵二叔为了能和离,已将名下财产全部割让给了发妻袁氏。” “至于我……”她望着裴才人,语气平缓:“娘娘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娘娘久居深宫,但却是耳聪目明,外头的传言必定也不是头一天才听说。赵府虽然是我的娘家,可我和他们的关系却从未好过,更不要提府中夫人与我是水火不容;而赵二叔虽然是我的亲人,可我们至今都没怎么碰过面,我连他的性情、想法,一概不知。即便是想插手此事,也实在是爱莫能助。” “你说什么?”裴才人霍地站了起来,“你身为太子妃,就纵容你娘家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她的食指对着赵昔微的鼻尖:“明明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却偏偏选择坐山观火!你好歹毒的心肠!” “娘娘说得这是什么话?”赵昔微一笑,抬手拂开裴才人的指尖,淡淡道:“我如今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幽禁别苑,形同冷宫,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呢,又怎么有能力去解决别人的事?” “你、你、你这个毒妇,你好歹毒的心肠——”裴才人气得牙关直打颤。 赵昔微却半点置气都没有,只冷静地道:“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若您真的替令姐着想,便该让两家长辈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谈,不管是有什么成见也好,还是有什么误会也罢,都该好好的协商一下。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互相明里暗里比个高低。” “两姓结好,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而裴、赵两家如今却闹得如死仇死敌一般,实在是不该。” 她神色中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也有着超出常人认知的冷漠。 “这男女姻缘,三分天注定,七分靠经营。若是经营得好了,便是一段万古流传的佳话,若是经营得不好,便是两败俱伤的笑话。娘娘曾执掌六宫,想必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令姐这桩婚事,到底要如何处置才是美满,娘娘想必比我更清楚。” 又怕裴才人听不出来,索性直白地补充了一句:“这桩婚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您若真的为令姐好,便收一收心中的不平——虽然我知道,此事确实是赵家对不起裴家在先,可当务之急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令姐腹中胎儿怕已是三月有余了,再互相僵持下去,置她于何地?置那孩子于何地?” “赵昔微!”裴才人脸色一片青紫,口不择言地道:“你自己也是受过这种苦的人,当初你娘也挺着肚子下嫁无门过,你怎么说得出这种无情的话的!” “娘娘慎言!”赵昔微语气一沉,正色驳斥道:“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又是皇次子的生母,便是心中有气,也该顾及天家体面才是!” 嘲笑她失宠,她不在乎,但讽刺她娘亲,绝不允许。 她冷眼看着裴才人: “五百两聘金,固然寒酸,可也不是没有协商的机会。如今淑妃圣眷正浓,又兼有六宫之权,娘娘何不去她宫中走动走动?若你二人能够联手促成两家重修旧好,又何愁这桩婚事谈不妥当?” “娘娘偏要舍近求远,宁愿违犯太子禁令,也要找到我这随春苑,到底是想要解决问题,还是上我这里撒气来了?” 语气一顿,她定定看着裴才人:“倘若娘娘想要解决问题,我已经指明了道路,倘若娘娘想要撒气——”拂袖起身,微微一笑,“恕难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