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寒苏彻底震惊了。 当年师父说要给他带个小师妹来,合着是小时候的太子妃…… 不对,等等…… 他跟太子妃也算不上多熟,但有关她的身世还是听过那么几耳朵的。 从一个身世卑微的孤女,成为丞相府的千金,又一跃成了东宫太子妃。 这种令人神往的传奇故事,茶楼酒肆里那些说书先生,就已经至少说了不下十个版本了。 有的说,她生得貌美若仙,令太子一见倾心,早在几年前就暗中将她留在了身边……要不然,怎么解释那时太子谁都看不上呢? 又有的说,她回归赵府后备受欺凌,恰好某次太子微服至赵府,遇到那楚楚可怜的美人儿被后母打骂,一时心有不忍,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事……要不然,怎么解释后来太子百般刁难丞相夫妇呢? 还有的就更离谱了,说她长期服用一种药,能使肌肤白嫩生香不说,还能令男人神魂颠倒,嫁入东宫后便将太子给迷得丢了魂儿……要不然,怎么解释太子一改冰冷性情,将个美人儿宠得没了边? …… 种种传说,褒贬不一,顾寒苏听到时,往往都是一笑了之。 因为只有他知道,太子妃这病症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知道。 他只知道太子妃中了毒,可他用尽毕生所学,查遍天下医书,就是没查出来,这毒到底怎么解…… 现在师父居然说他和太子妃有过交集,看样子,太子妃的生母,便是师父口中的那位故人了! 他一时也顾不上细察师父眼底的异样,只欣喜道:“那太子妃的毒可就有解了!师父您一会儿就给她把把脉!” 却不料柳寄山轻轻摇了摇头。 顾寒苏心尖就是一紧:“不是吧?难道这毒解不了?”又想到太子那冷刀子似的眼神,嘴角就又是一绷:“她当时中毒,是我第一时间诊治的啊,我记得很清楚,那药性明明没多重的,就是有点复杂而已,怎么会解不了呢?” “是啊,药性不重……”柳寄山眉间又呈现出那种冷郁的神色,轻声道:“寒苏,你从小就尝遍百草,十几岁便名震天下,却为何判断不出她的病情?” 顾寒苏一愣,有些犹豫:“可能是徒儿学艺不精……” “不。”柳寄山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顾寒苏满脸疑惑。 柳寄山手指松开,复又握紧,嗓音有些发干:“因为她服用过两种药……” “两种药?”顾寒苏愣了愣,后又恍然大悟:“难怪脉象变幻莫测,原来是两种药混用了……”眉心一拧,又追问道:“混的是什么药呢?” “我也不知道。”柳寄山眼底闪过一片茫然,低声道:“要是早两年,我还能亲口问问阿清……” 阿清,就是沈玉清。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当年生她的气,气她一意孤行,气她自甘沉沦……当年山下一别,我便暗中发了誓,如若不是她主动求见,此生再也不要相逢。”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手背上,语气中尽是苦涩和不甘:“我若知道会变成这样,当时说什么也该把那孩子带走……” 顾寒苏呆呆地望着师父,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可我忘了,她连赵子仪都不愿主动求见,又怎么会再想着与我相逢?”柳寄山凄然一笑,“她那个人,又孤傲,又倔强,宁愿死也不会求男人……” 顾寒苏从未见过师父这样的一面,虽然不知道沈玉清和师父到底有过什么纠葛,可想到这生死茫茫的遗憾都是师父一人默默承受,顿觉十分不忍,连忙柔声安慰道:“师父您也别太自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况且沈氏虽然故去了,但她的女儿现在已经是太子妃,很是受太子宠爱,一会您见了就知道了,徒儿绝对没有骗您!” …… 或许是被“很受太子宠爱”这句话震撼到了,又或许是也想着快要见面了,柳寄山把脸从手背上抬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儿,然后一点一点,将脸上的情绪一一收敛了回去。 马车进入了内宫,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宽阔的白玉宫道上,持着长戟的侍卫来回巡逻,除了靴子落地的声音,便是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车内两人也没再说话。 顾寒苏望着师父白发下略有些疲惫的侧脸,总觉得师父有些心事重重,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只好就任由他这么沉默着。 直到下了车,两人站在偏殿外,等候内侍通传时,才听见师父低低说出了一句话。 “太子……实非良配。” 顾寒苏一怔。 这短短半个时辰内,从师父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给他带来了震惊又复杂的感觉,最难受的是,每一句话他都没有发言权。 但这一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儿发言权的。 “师父,您这话可就不对了。”顾寒苏双手拢着袖子站在廊下,眼睛留意着来来回回的宫女,想看看有没有眼熟的人——灵犀身边几个大宫女他都认识,内侍通传太慢了,他有点等不及想知道灵犀的情况了…… 他心不在焉地道,“您不要听到太子两个字,就觉得他冷酷无情,虽然也的确是冷酷无情——” 语气一顿,“但对太子妃可真是一心一意,您要说这都不是良配,那天底下就没有良配了!”又一笑,“师父您别担心,这门婚事可是丞相点头同意的,就算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太子也不可能冷落了太子妃啊!” 柳寄山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此时,内侍曹德匆匆从门内而出,微一躬身,急急道:“顾大夫,请速速入内,陛下和殿下都等着呢!” 一抬头,目光落在柳寄山身上,身子明显的震了震:“陆,陆,陆大人?怎么是您?” “怎么是你?” 柳寄山入得殿内,皇帝猛地站了起来,也露出了和曹德一样震惊的神色:“陆爱卿?” 李玄夜喂灵犀喝完了药,顺手擦了擦她的嘴角,抬起手腕,把药碗往旁边一送,眸光不经意一瞥,猝然直起腰身,看向来人。 “陆爱卿?”他眸子一眯,一瞬间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太宰陆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