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能有什么线索? 赵昔微还没来得及继续盘问,宫里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不是太后的人,而是淑妃的贴身大宫女,明玉。 “相爷,三姑娘!”她一脸泪痕,全没了往日的沉稳,跪在地上急急禀报:“太后娘娘要把大家都扔进万蛇池!” “万蛇池?” 赵子仪瞬间站起身。 万蛇池是太后宫里的一处人工水池,顾名思义,里面养了各色各样的蛇。 后宫妃嫔都是些金尊玉贵的人儿,别说丢进蛇池里,就是远远地看一眼,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害怕的。 明玉牙关直打颤:“太后把大家绑起来,要一个个的扔进去……那满池子密密麻麻的都是蛇,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全都伸着尖尖的脑袋,吐着长长的舌头……” 弄死人的办法有很多,但被丢进蛇池里被咬死,绝对是最残忍的一种。 而更残忍的是,她还存了更阴狠的心思! “太后往池子里放了药,那些蛇受了刺激,满池子乱蹿……要是把人丢进去……” “别说了!”赵子仪猛地抬手。 不待回应,已疾步掀开门帘,可踏出房门,却又猛地回身,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望向屋内。 明玉不知所以,急得声泪俱下:“娘娘说了,后宫妃嫔倒也没什么,不值得相爷冒这个险,可公主们都还年幼……倘若伤了身子,以后还如何……还如何见人啊!” 她哭诉了几句,又膝行几步,在赵昔微脚边跪下:“三小姐,您向来疼爱公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昔微无声叹了口气。 明玉还要再哀求:“三小姐……” 赵昔微已站起身。 明玉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就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赵昔微整了整衣袖,然后抬步向内室走去,也不管她还跪在原地,只简短吩咐道:“霏霏,换身衣裳,带上解药,随我入宫。” 明玉和赵子仪都是一愣。一个心有纳闷,这三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以捉摸了?一个心有苦涩,微姐儿到底还是以身试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不过那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把宫里的危机解决。 两人正踌躇不定时,耳畔忽有环佩叮当传来。 明玉下意识抬头看去,瞬间张大了嘴巴。 侍女挑起珠帘,半圆形的月洞门下,一副画卷倏然呈现。 烛光摇曳处,凝辉冷画屏,画卷中央,一袭黑衣金纹,肃穆冷艳,神邸无双,让人心惊胆战。 黑衣金纹,本朝不是谁都能穿。 而赵昔微就这么穿了,而且还是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在即将要入宫与太后交手的关头。 赵子仪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眉头微微一皱。 这身打扮挑衅意味太强。 他虽然希望她进宫,但目的只是让她拖住太后,却不想她这样明晃晃上阵。 “微姐儿——”他出声唤道,想说点什么。 可她却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径直从他身侧走过,裙摆拂动间,金纹荡起涟漪,璀璨如芒。 出廊庑,下石阶。 在马车旁停步。 两名侍女半跪下来,为她捧起长长的裙摆,便又有人搬了矮几过来,又掀开车帘,恭敬道:“三小姐,请您上车。” 她点点头,上身微倾,灵巧登入车内。 车帘缓缓垂下,遮住了她冷凝的眉眼。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说一个字。 赵子仪不免有些心慌:“微姐儿——” 车内却传出柳霏霏的娇喝:“还磨蹭什么?再迟了公主就要没命了!” 驾车的小厮忙应了一声,扬起长鞭就打在了马背上:“驾!” 事情十万火急,赵子仪敛去心神,忙翻身上马,也追了上去。 已近子时,长街寂寂。 夜风中弥漫着的散不去的血气,沿途的酒肆茶楼早早就紧闭了门窗。 茫茫夜色中,唯有几盏红色的灯笼高悬楼阁,在青色的石板上投下长长的暗影,更添几分萧瑟和肃杀。 车厢内,赵昔微闭着眼睛在养神。 柳霏霏抱着剑靠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这黑衣金纹就是气场大。 真是没想到,这么个金枝玉叶的娇小姐,居然敢就这么杀进宫去? 想想还是有些激动呢! 要是成了,那自己岂不是也有从龙之功了? 柳霏霏剑法十分了得,一招一式,乃是柳寄山倾心教授,纵横江湖多年,还从来没有敌手。 此刻竟是半点怕的都没有,脑子里冥思苦想的,竟然是这么几句—— “宫里那些饭桶水平怎么样?受不受得住我一剑?万一我下手太狠血溅得太高,会不会吓到那些娇滴滴的宫妃呢?” 越想,就越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柳霏霏索性拿出剑就开始比划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找个人打上一架…… 而赵昔微同样也不太平静。 她一直在细细回忆着赵子仪的话。 若真如他所言,沈玉清是被太后设计了,那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唯一的理由就是,太后的目的是除掉沈家。 可沈家向来独善其身,就连给太子当老师这种差事都给推了,明摆着是不想掺和党争的,太后何必忌惮至此? 太后能稳坐朝堂这么多年,凭借的肯定不仅是心狠手辣。 经历了这么多,赵昔微已经懂得,有些人不能不信,却也不敢全信。 …… 从赵府到皇宫的路程有点远,沿街又没个人影,柳霏霏闷在马车里比划了好一阵子,便有些无聊了,于是凑过来找赵昔微说话:“阿微,咱们这回进宫,是为了救小公主?小公主……” 她喃喃念着这三个字,柳眉顿时横了起来:“就是除夕夜用花灯砸我的那个小公主?” “那是其中一个。” 柳霏霏不依了:“阿微,你是不是还喜欢太子?所以听到他妹妹有难,就坐不住了?” 赵昔微被她打断了思路,只好睁开眼,无奈道:“公主年纪尚小,且性情天真烂漫,如今沦为太后手中棋子,我的确是十分不忍……” 她语气沉缓而冷静:“然而,我再不忍,也没有到让我足以拿命相抵的地步。” 她眸子微微眯起,让那本就冷艳的容颜更添几分寒凉:“至于淑妃娘娘,此番她被太后挟持为质,焉能不知是我父亲故意谋划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