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显然是不想好好谈判了。 若不拖住太后,很快皇帝就会陷入危险。而一旦皇帝被挟持,那所有亲近皇帝的人,都会面临太后一党的血腥清洗。 她沉默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把你支开,是因为太后这招是声东击西。她的目标不是赵府,而是皇宫。这些死囚看似来势汹汹,其实不过是障眼法,我们要尽可能把力量都集中在陛下身边,而不是赵府,也不是我。” 柳霏霏等人一愣:“释放那么多死囚杀过来,她的目标居然不是这里?” “嗯。”赵昔微笃定地点点头,“今日来这里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伤了她们就等于要与所有世家作对……而现在宫中空虚,陛下又正病着,只要挟持陛下,就能号令百官,若你是太后,你会怎么办?” “那当然是控制陛下……” “对。”赵昔微已走到门口,神色更加冷静,语气更加坚定:“袁策,听我的命令,护住陛下,就是护住长安、就是护住天下。” 袁策急道:“可是外面那么多死囚,您——” “区区死囚,何足为惧?”赵昔微打断他,笑了笑:“满城勋贵,难道坐看妻女受辱?” “倘若他们真的袖手旁观呢?” 赵昔微转身,眼眸如雪,清亮冷冽:“若果真如此,大家只能一起殉国了。” 袁策一愣。 她已抬步出了院门,可丢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心惊肉跳:“若帝星陨落,谁能力挽狂澜?谁能镇守天下?是顾家?还是赵家?都不是。那个人,远在塞外!” 赵昔微的判断十分正确。 一行人匆匆来到正院时,满座寂静无声。 朱红的府门早已用石头压住,围墙之下,家丁护卫严阵以待,木棍、柴刀、甚至连铁耙、菜刀都拿在了手上。 虽然不似禁卫那般训练有素,倒也有几分誓与赵府共存亡的威武。 一名红衣妇人立于廊下,对着众人冷冷而笑:“当年本宫血溅金殿,满朝文武,谁不是跪在本宫脚下求饶!?尔等也是名门之妇,几个罪犯罢了,竟能吓成这样?” 正是宜阳长公主。 赵昔微踏入院中,就恰好听到了这一句,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个能镇得住场的主心骨在。 这种时候,光靠她一人,还真有点吃力。 此时外头杀声鼎沸,大门被撞得哐哐作响。 众人惨白着脸正挨着训,恍见一抹红衣金绣自游廊而来,下意识抬眼看去,眼睛顿时瞪圆了:“是她!” 长公主神色微凝,正要说话,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嘲笑响起,在这充满危险的当口,尤其刺耳:“哟,这就是赵三姑娘么?不是说病了?” “许月娥,给本宫闭嘴!” 赵昔微心里一阵厌烦。 要是以前,她也不爱计较这些言语上的长短,但今天这是什么时候? 她循声望过去,就见一名珠光宝气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也没想起什么跟这个人有什么过节:“这位是?” 可这妇人像跟没听见似的,只用看货物似的眼神盯着她。 倒是长公主开了口:“王家长媳,郑国夫人。” 郑国夫人这个名头,赵昔微不熟。 但王家长媳,赵昔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本朝能有几个王家这么嚣张专横? 自然是太后的娘家。 “原来如此……”赵昔微笑了笑,态度冷淡,“是我眼拙了。” “三小姐不认识我,我可是老早就听说过你呢!”郑国夫人扬眉轻笑,“听我儿说,出身低贱,妩媚多姿。” “哦?”赵昔微本来都打算略过她了,听见这话,不由得顿住脚步,侧脸看了过来。 郑国夫人寻衅,与所有人都不同。 她是那种明枪暗箭一起射来的猖狂,偏偏神色倨傲有威严,有种别人生下来就是给她轻贱辱骂的优越感。 赵昔微简短的一个哦字,显然是挑起了她的征服欲,又加了一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我儿迷得神魂颠倒!” “许月娥!”长公主声音沉沉,已带了几分怒意,“请慎言!” “你护什么?又不是你亲外甥女!”郑国夫人是这院中唯二不慌的人,不但不慌,还有几分兴奋,拉着赵昔微的手,继续挑事:“虽是弃妇,可凭这姿容,给我儿为妾,也不算辱没——” “给你儿为妾?”赵昔微正盯着墙头,分辨着外面的情形,闻言视线一收,看向了面前的妇人。 “是啊!”郑国夫人呵呵一笑,“恕我直言,就你这个出身,做妾也是抬举,可谁叫我儿看上了呢?做母亲的,哪能不顺着儿子呢!这不,今儿特意过来相看相看,就是不知你八字如何,这从小就丧母,哎呀,搞不好是命硬带克!” 老夫人早就气得按住了心口,可又见不得自家孙女受辱,强撑着一口气骂道:“你、你、你、你们王家欺人太甚!” “老夫人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哪有欺负人?我明明这是疼惜她啊,这被太子用过的女人,怕是别人也不敢再要,我儿好心把她收了,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 她什么难听捡什么说,一时间众人倒是忘了外面的杀气,只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赵昔微。 “是吗。”然而,赵昔微只笑了笑,吐出这两个字。 “那可不是么?我还听说,你媚术了得,哄得男人——” “啪!” 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干脆利落地抽在郑国夫人的脸颊。 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了,就连外头的打打杀杀也似乎跟着停了一息。 太后娘家的长媳,不其侯府的当家人,堂堂郑国夫人挨了打! “放肆!”郑国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面目狰狞怒吼出声:“你一个弃妇,竟敢打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赵昔微冷笑,扬手照着她的脸又是一抽:“我见过的诰命,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贱人!”郑国夫人暴怒,突然疯狂扑了过来:“我跟你拼了!” 赵昔微早有预备,侧身一闪,冷声唤道:“霏霏!” “是!” 忽有绿衣拂过,紧接着“呼啦”一声,柳霏霏凌空而落,横腿一扫、一勾,就将郑国夫人轻易踹倒在了地上。 “你敢……”郑国夫人猖狂一世,还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半扬起头来正要破口大骂。 “给我拿下!”赵昔微又是一喝。 立时腾空又飞下一人,一左一右,牢牢捏住了她的下颌。 “唔唔——”没骂出来的话被强制吞了下去。 “啧啧啧……这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呢!”赵昔微一下子也懒得管外面的事了,她背着手,兴致勃勃地围着郑国夫人转了一圈,“本来我也不想和你计较的,然而。” 她语气一顿,然后俯身,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语气轻缓道:“然而我忽然想起来,去年你的宝贝儿子,也上我们赵府闹过一次……” “那次没能打死他,是我的错。至于这次么……”她勾唇一笑,语气森森,“新仇旧账、子债母偿……夫人,你就都受着吧!” 话音刚落,手上力道陡然加重,郑国夫人的脸顿时被捏得变了形。 “唔唔唔!”郑国夫人如缺氧的鱼一样疯狂挣扎。 长公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微姐儿!” 赵昔微本也懒得在她身上浪费力气,便丢开手站起身来,随口道:“霏霏,交给你了。” 郑国夫人怒声大喊了起来:“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奉太后之命来的!你敢……” 一提“太后之命”,赵昔微眸子立时一眯。 她还以为这郑国夫人单纯只是犯贱,没想到还是带着目的来的? 这可就好玩了! 送上门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赵昔微举起一只手:“霏霏依依!” “我在!”柳霏霏和柳依依两个齐齐应声。 赵昔微打了个响指:“给我用鞋底,狠狠抽她的嘴!抽到这些囚犯撤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