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昭华待瑜儿很好,能嫁给他,是瑜儿的福气,瑜儿此生,一定会和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阿娘,昔年陆家九族全灭,但却有不少忠心耿耿的旧部散落民间,这些年来受尽迫/害。” “您留下来的那座金矿,瑜儿本想用在那些因陆家而受到牵连的人身上,表达对他们这些年依旧忠心陆家的感激之情。” “但是金矿却被昭华给挖了,不过也算用在正途,瑜儿已经惩罚他了,您在天上可别生他的气。” 长孙焘见他的小王妃终于肯搭理他了,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他拍拍胸/脯,立誓般保证:“爹娘放心,瑜儿提到的,我都会去实现,陆家的旧部我会陪着瑜儿补偿他们。” 百里无相鞠了个躬,然后把虞清欢扶了起来:“傻丫头,你的心意陆公与郡主明白,但你不能再跪了,地上凉。” 杨迁在碑前摆上贡品,一壶好酒,两只杯子,还有两个装着茱萸的绛袋。 终于拿到赦令的长孙焘,高兴得眉眼都飞了起来,围着虞清欢晏晏长晏晏短,直把虞清欢烦得都想继续不理他。 吴提随后被阿六推了过来,看到满地的菊/花,他不由得怔了怔:“阿六,这是作甚?” 阿六回道:“今日是大秦的重阳节,在这日,有登高望远,喝酒赏菊,佩戴茱萸绛袋的习俗,秦人习惯在这个日子里以酒会友,思念亲人。” 吴提不解:“这些花,怎么也得有几万盆,这么多数量,什么时候准备的?” 阿六道:“这是百姓们送给侯爷和郡主的,希望他们在这个日子,也能赏到盛开的菊/花。” 吴提道:“你们秦人真麻烦,人都死了,不过一抔黄土,做这些也只能给活人看,死人哪里知道?” 阿六道:“正是做给活人看的,吴提王子,侯爷和郡主,于归雁城的百姓来说,不止是英雄,他们还代表着秦人精忠报国的民族精神与气节。” “人是死了没错,但这种精神会永远长存于每个秦人的心中,激励我们奋发向上,指引我们做一个威武不屈,顶天立地的人。” “这,就是传承。哪怕朝代更迭,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只要有人还活着,这种传承就不会断,他永远植根于我们的骨血里。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秦人永远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不倒的原因。纵观历史,大秦周边出现过多少个民族,多少个政权,他们兴了又灭,灭了又兴,这个民族换成那个名族,那个政权换成这个政权,就算短期繁荣,也只是昙花一现。” “可大秦不一样,我们唯一会变换的,只不过是上位者的姓氏,因为我们有文化,有传承,所以能在这片土地绵绵不息。” 吴提不置可否,只是了然于心般笑了笑:“本王总算知道,你这个人这么贱,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了。” 阿六震惊:“为什么?!” 吴提道:“因为你这张嘴,有着三寸不烂,舌灿莲花的本事。怪不得淇王要把你放到本王身边。” “怎么?每天都给本王灌输文化、思想、气节、情怀……他们夫妇这是想把本王培养成一个胸怀天下的人?算了吧,本王连人都算不上,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阿六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说我贱?!我哪里贱?!” 阿六越说越气,把吴提的轮椅用力一推,吴提的轮椅就这么顺着小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砰”地撞在一棵树上。 阿六不但没去追,反而指着他气急败坏地骂:“你才贱,你全家都贱!你祖宗十八代也贱!” 虞清欢等人听到动静看过来,便见吴提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一身泥与土,狼狈得不成样子。 而那架木轮椅,也被撞没了个轮子,那轮子,仍在继续往坡下滚。 “阿六,怎么回事?”虞清欢皱着眉头问道。 阿六义愤填膺地道:“王妃,这死蛮子竟敢骂主子贱,属下给他一点教训。” 伤上加伤的吴提:“……” 他是冤枉的,谁能信信他? “小六子,真乖!”长孙焘夸赞的话刚开口,便看到虞清欢冷冷杀过来的眼神,他的笑容就这么慢慢消失在脸上。 接着,他厉声喝道:“我大秦是礼仪之邦,优待俘虏这种基本的礼节你懂不?!本王平日是怎么教你的,真是没轻没重,还不把吴提王子给扶起来!” 薛巍慢慢地退到人群后面,除了阿六以外,唯一知情的他,可不能像六哥这样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最好躲快点,以免主子问道头上,他被迫吐露真相害了六哥。 “晏晏,别生气。”长孙焘不着痕迹地挡住虞清欢看向吴提的视线,指着一处小山坡道,“重阳节要登高驱祟,晏晏外伤未愈,我们就不去爬高山了,那里正好。来,晏晏,我扶你。” “尚可,走吧!”虞清欢伸过去,长孙焘便把手递过来给她搭住,躬着身跟在她身边,向不远处的山坡走去。 “丫头,小心走路。”百里无相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边走边道。 刘孝杰憋了半响,忍不住嗫嗫嚅嚅地问杨迁:“十六大人,王爷夫纲是否不振?” 杨迁一摆手:“振什么振?他还有个鬼的夫纲。” 刘孝杰擦了擦额头:“怪不得我那妾室去照顾王妃几日,回府就对我横眉竖目,颐指气使。” 杨迁瞬间变了脸色,危险地看着刘孝杰:“刘将军,你的意思是,我妹妹她教坏了你的小妾?” 刘孝杰忙不迭又擦了擦额头:“没那个意思,误会,误会。” 杨迁冷哼一声,提着酒和吃食跟在几人身后。 辫子上都是干草和泥巴的吴提,轮椅是不能再坐了,他被阿六扶到了滑竿上,抬着往山坡上爬。 抬滑竿的护卫像是新手,好几次差点没把吴提给摔了,磕磕绊绊到了山上时,虞清欢他们几人已席地而坐,面前摆了许多吃食,还有几壶好酒。 阿六指挥护卫把吴提放到地上,护卫也不懂得轻拿轻放,直接把人给丢下了,摔得吴提面子里子都丢干丢尽,生无可恋地坐着,目光有些呆滞。 长孙焘忍不住愉悦地笑了,悄悄对阿六竖起大拇指。 阿六神采飞扬地走向薛巍,勾着他的肩膀问道:“咱们是好兄弟对吧?” 薛巍一颤,迟疑地点点头。 阿六笑得相当邪恶:“你要敢泄露半句,回王府爷就向小茜提亲。” 薛巍立即指天发誓:“要是泄露半句,就让我不得好死。” 这边的小动静,当然没人能发现,因为大伙儿的注意力,都放在山下。 自他们离开后,归雁城的百姓成群结队,过来给毅勇侯夫妇烧香叩拜,由于人数有些多,场景蔚为壮观。 吴提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嘴唇抿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他瞧见百姓叩拜之后,在附近的空地支/起小几,三五成群的人围着小几谈笑风生,整个山脚下充满了欢声笑语时,眼神微微有所动容。 下面热闹,他们这边也没闲着,先是玩起了行酒令,接着又听百里无相胡扯,大伙都尽情投入,时而放声大笑,时而抹抹眼角,时光就这么缓慢而温馨地过着。 吴提置身事外,仿佛所有悲欢都与他无关,直到杨迁行酒令输了,被罚去山下随便找个男人要亵裤时,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树梢,落进他深邃的蓝眸中。 虞清欢递来一块饼,笑吟吟地道:“来,尝一尝太平安稳的味道。” 吴提从未见过这样的饼,轻轻咬下一口,那饼到了嘴里,竟然满口回甘,还带着一股清香。 吴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竟然这般好吃。” 虞清欢又递给他一块:“这是让两国百姓都吃饱的秘诀,来自扬州董家,你曾经费尽心思也想得到的东西,想要吗?想要的话用你们的皮毛和牛羊来向大秦换。” 吴提轻嗤一声:“本王当时想得到种子,也是为了军队的粮草着想,现在要不要也无所谓。” 可惜,虞清欢没有理他,张口接下长孙焘的投喂,笑得幸福而知足。 欢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吴提不知不觉,也被感染了。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纯粹。 不一会儿,杨迁回来了,还带来了京中的宣旨太监:“淇王,新帝有旨,接旨吧!” 新帝? 原来,众人接到的信,是嘉佑帝驾崩前,风先生与陆明邕寄的。 京城发生的事,这时才传到他们这里。 众人敛住震惊的神色,跪下接旨。 宣旨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骤闻归雁城大捷,朕心大悦。然先帝与太后先后驾鹤归去,朝局未稳,朕独木难支,故请皇叔与皇婶立即押送北齐俘虏吴提王子归京,协助朕稳定朝局,钦此!” 宣完圣旨,太监将圣旨递过去:“淇王殿下,五日后是先帝与太后出殡的日子,陛下希望您能在出殡前回到京城,送太后与先帝一程,还请您即刻启程,以免误了时辰。” 长孙焘始终垂着头,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见他接过圣旨,但却一言不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杨迁眉头高高皱起,不满地道:“什么?五日?淇王妃身怀六甲,如何能经受得住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