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的脸有些挂不住,他跪了下去,道:“陛下,是这样子的,上次礼部主持宫中夜宴,招待各国使臣,银子超过了预算,臣只好先行垫付。” “可事后臣去向户部侍郎支取银子时,户部侍郎以各种借口不给臣银子,还将臣采买那些物品的账本扣住,直到最后他竟赖账不认,以臣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自己垫付为由,拒绝给臣银子。” “臣气不过,可没有账本又无可奈何,臣左思右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以找东西为借口,派李元去虞府,目的是搞出一些事情,想吓唬吓唬户部侍郎,兴许他就把臣的银子还给臣了。” 虞寅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户部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直以来都是能省则省,礼部超了预算是礼部自己的问题,这个责任理应由他礼部负责。” “因为这点事就派人去虞家搞怪,把国家的法度置于何地?而这个李元轻而易举就找到我虞家的密室,臣有理由怀疑,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尚书大人命李元送进去的!” 风相淡声道:“行了,都别转移话题,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私怨,也不管李元去虞府做什么,这都不是陛下目前关注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这批陪葬品究竟怎么回事。” “户部侍郎,你说这东西是李元放进去的,此话本相不敢苟同,这虞府又不是市井之家,若是有人把这么多东西搬入虞府密室,虞府护卫瞎了?怎么看不到?” 虞谦恨恨地看了风先生一眼,道:“相爷,您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要是我虞家拿了这批陪葬品,我今日怎会请麒麟卫回家抓贼呢?难道我不怕暴露吗?” 风先生轻笑:“古人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有掩耳盗铃,更有自欺欺人之辈,谁知你不是为了营造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假象,这才故意请麒麟卫去?可惜聪明反被聪明。” “另外,金吾卫办事本相还是信得过的,他们去搬这些陪葬品时,发现陪葬品上已积了一些灰尘,李元才去你府上蹲守几日,你府上又不是戈壁沙漠的,几日时间就能有这么厚的灰啦?” 虞谦面红耳赤:“相爷,您这是在蓄意针对!不是虞家做的就不是,我们经得住查!可事情尚且没有查清楚,您就给虞家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您是何居心?” 风先生放缓了语气:“消消气,消消气,本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要说到针对,那就更不可能了,本相针对你一个前任相爷做什么呢?难不成因为觉得你是个威胁啊?虞老,你这是度我的君子之腹啦!” 虞谦真想弄死这笑面虎,一句句话难听如斯,专门往人肺管子上戳,这明晃晃的看不起人。 说着这么恶毒的话,他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元武帝叹了一口气:“先帝的丧礼虽由礼部主持,但陪葬品却是由梁王负责的,去把梁王叫来。” 梁王还未来,麒麟卫押着一男子到了御前,禀报道:“陛下,这是虞府的人,方才试图悄悄溜进府被卑职抓住了。” 这正是谢韫在人间楼与之交易的男子。 元武帝的脸色,自从看到陪葬品后就不怎么好看,此时他没有任何耐性,开门见山地道:“有什么要交代的,给你个机会好好交代,若是不想交代,直接把脑袋送去午门等着砍吧!” 那人吓得跪到了地上,道:“陛下,奴才没什么事要交代啊!奴才只是去人间楼找乐子而……” 元武帝挪了挪身子,甚至不看那男人一眼:“砍了吧!” 命令一下达,麒麟卫便将男人拖了出去。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呼唤:“老爷!老爷救我!” 虞谦几父子偏过头去,甚至未施舍他一个目光。 那男人也急了,顿时挣脱麒麟卫钳制,连滚带爬地跪到元武帝面前:“陛下,奴才都招了!” 事实上,虞家已大不如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虞府一蹶不振,既没银子又没势力,手底下也无能人可用。 能用的也就这一路货色,随便一吓就嘴巴门都把不住了。 元武帝做了个手势,掀起眼皮看向男人,只听男人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老爷将淇王府谢长史的红颜知己给绑了,然后向淇王府勒索银子,我们约定在人间楼交银,这谢长史如今还关在人间楼的密室里,陛下一查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 曾经大秦第一门第,如今却靠勒索过活,这与坑蒙拐骗有何区别? 真是堕/落了! 虞家三父子顶着众人嘲讽鄙薄的目光,紧绷着的心,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这瘪三没有添盐加醋。 瞧如今这个架势,比起偷盗先帝陪葬品,绑人勒索的罪名可轻多了。 元武帝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前去男人所说的密室找谢长史。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元武帝没说话,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殿内落针可闻。 元武帝是在生气啊! 先帝才去多久,这陪葬品就现世了? 如果是举行葬礼期间被偷梁换柱的,那打的是朝中官僚的脸,一国之君的葬礼竟出如此纰漏。 若是叫人给从皇陵里挖出来,那说明他元武帝的祖坟被人刨了,打的可是元武帝的脸。 所以不管这背后有牵扯多少桩事,这陪葬品的事必须水落石出。 卢公公端了盏茶水放到元武帝面前:“陛下,请喝茶。” 元武帝接过茶盏,刚掀开盖子,下一瞬间,整个茶盏都被他用力砸在茶几上。 大殿内噤若寒蝉,风先生抱着手,平静的面庞之上看不出情绪。 唯有李元望着虞家人,唇边冷冷漾开。 梁王与前去人间楼找谢韫的人前后脚到。 在他看清众人围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时,整个人直接绊到了门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三魂七魄去了三魂六魄。 看着他如此反应,元武帝的眼眸如同漩涡,渐渐深邃起来。 两个内侍将梁王扶起,麒麟卫则走上前,道:“陛下,谢长史在王府,不在人间楼。” “砰!”这回倒地的成了虞谦。 他原本以为,谢韫真的被关在了密室之内,只要找到谢韫,淇王府就得担抗旨之罪。 可偏偏这谢韫,他根本就没在密室里,如此一来,方才那男人说谢长史在人间楼的话,连屁都不是,不但顶不了什么用,反而让人看笑话,说他们诬赖淇王府。 这下好了,绑人勒索的罪名外,虞家还要再担一条意图诬陷淇王府之罪。 风先生的眼里,瞬间带了笑意。 虞家要歇菜了。 他曾经承诺过,会让虞家付出代价,而他的承诺,从未食言过。 没错,眼下的事情他均参与到其中。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个计中计而已。 长孙焘和谢韫早已看出虞谦的目的,于是将计就计。 谢韫先去人间楼那里佯装被抓,给虞府传递一个他们上当落网的讯息。 接着长孙焘再带着零去救南宫绥绥。 他们二人利用虞家从谢韫被抓那里得来的自信,趁虞家人以为胜券在握,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等他们从密道出来再抓个人赃俱获的心思,轻轻松松潜入了密道。 随之潜进去的,还有李元和一个属下。 但凡虞谦不打着让麒麟卫见证的主意,在密道附近加派人手,他们也没办法这容易办成。 为何最后只有李元从密道出来,却不见长孙焘他们三人的踪影,因为他们早已从灰灰找到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这其中,李元愿意参与这个计划,是因为虞家曾无数次想要他父母的命,他这是在报仇。 这批陪葬品当然不是虞家人偷藏的,而是从梁王的密室中搞出来的。 风先生早就发现梁王在偷陪葬品,他按捺不发,等于握住梁王的一个致命把柄,眼下只要对这个把柄稍加利用,梁王就会彻底歇菜。 梁王可是要求严惩淇王呼声最高的,如今自身难保,看他如何蹦跶。 那么风先生与长孙焘在这件事情里是如此合作的? 风先生掌握礼部尚书垫付银子的事,又握住梁王偷陪葬品的把柄。 在长孙焘出事后,他只将这两条消息送给长孙焘。 于是长孙焘就利用礼部尚书垫付银子一事,激化他和虞寅的矛盾,然后再引他送李元去复仇,好为刚刚麒麟卫围堵密道门口那一刻做准备。 接着他又让零去梁王府上偷了梁王窃取的陪葬品,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虞府密室。 这各种事情叠加在一起,就得出了现在这一石三鸟的结果——既惩罚了虞家,又搞定了一直主张惩罚长孙焘的梁王,还能救下南宫绥绥。 只是不知,元武帝对于这事究竟会作出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