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衡深吸口气,问道:“陆院长还想索要我晋国何地?” “痛快。”陆沉手指早就已经点在地图之上,说道:“赣州全境!” 甘衡一震,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我晋国愿意割让西方门户,已经面临无险可守之危,倘若再将赣州割让给你齐国,西方边境将彻底形同虚设,一旦有异国发兵攻打,我晋国便再无半点依托抵抗,陆院长,你是打算逐步将我晋国蚕食掉么!” 老相紧握拳头,咬牙说道。 陆沉淡淡说道:“晋国地域辽阔,失去区区赣州之地,不过损失冰山一角,哪有老丞相说的后果那般严重。老丞相害怕我齐国得了孟良丘以及赣州之地,会继而蚕食整个晋国,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难道老丞相就不能往好处想,这两块地落在我齐国的手里,由我大齐悉心拱卫,强军驻扎,以后晋国西方门户,岂不是高枕无忧?” 这话纯粹是糊弄小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甘衡愠怒道:“若老夫答应将赣州割让给你大齐,那可真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老丞相既然觉得实难割让赣州,那也无妨,我齐国十万大军打道回府就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老丞相莫要动怒,不过都是为了维护本国的利益罢了。”陆沉说道。 “你……”甘衡怒不可遏,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鲜血将绘着晋国广阔疆域的地图竟都浸染鲜红! 陆沉变色道:“甘老丞相!”便要伸出手去。 甘衡一摆手,剧烈喘息两声,用袖口将嘴边的血迹一抹,抬头以晦暗的目光看向陆沉,说道:“陆院长言而无信,那老夫也无话可说,现下晋国正值危难之际,陆院长趁火打劫,老夫也不得不同意,但是还请陆院长记住老夫说的话,今日我晋国失去的东西,未来定然加倍讨回!” 瞧这位老相貌似心力交瘁,竟喷出血来,陆沉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 可此时却不是心软的时候,他强硬一分,未来齐国一旦与晋国交战,胜利的天秤就会向齐国倾斜一分。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 任何私人情绪,都要为国家的利益而让步。 “如此说,老丞相是同意将赣州割让给我大齐了?” 陆沉还是要确定一下。 甘衡喘息道:“陆院长是怕老夫做不了这个主么?” 陆沉摇头道:“当然不是,天底下谁不知道,贵国宇文皇帝视老丞相为擎天一柱,老丞相决定的事,贵国皇帝定然没有驳斥的道理。” 甘衡忍着轻咳两声,说道:“陆院长清楚就好,老夫即刻便前往西疆,与贵国签订割让文书,将孟良丘、赣州两地全都割让给你北齐,还希望陆院长不要再出尔反尔,否则老夫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再让你北齐讨到半点便宜!” 陆沉正色道:“老丞相尽管放心,这次绝不会变卦,只要我齐军将孟良丘以及赣州接收,定听从老丞相调遣,阻击陈阀,使贵国皇氏免于为难。” 扭头对仇厉道:“你随老丞相同往西疆,只待得到割让土地,便可命本国大军襄助晋国扫乱平叛。” “诺!”仇厉拱手。 甘衡缓缓起身,有气无力道:“清风,你个小兔崽子,死哪里去了。” 清风一直侯在门外,闻声赶忙跑了进来,将甘衡扶住。 “我们走。” 带着小童清风,甘衡费力的走出房门。 陆沉对仇厉道:“告诉谢侯爷,倘若陈阀不与晋国朝廷和谈,亦或是甘衡与陈幸之没谈拢,需要我齐军加入战局,我齐军可以听从晋国朝廷调遣,但也就是帮忙阻击陈阀南下,而若晋国朝廷得寸进尺,意欲借我齐军扫灭陈阀,乃至横扫东晋所有的世家门阀,请谢侯爷断不可应允,至于其他,便请谢侯爷自行斟酌,便宜行事,总而言之一句话,齐军来是为了掠夺晋国,倘若此行大军损失惨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卑职遵命,定将原话带到!”仇厉扭身离去。 陆沉转了转手里的玉核桃,忽而长叹一声,喃喃道:“这座残破江山,怕是都快要将这位老骥压垮了啊。” 他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惋惜之情。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毕竟年老体迈,纵有雄心壮志,也无力施展了。 瞧甘衡的状态,陆沉真不确定,这位老相还能活多久。 晋国这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之江山,只怕已让甘衡心力交瘁,几乎熬尽最后的一点心血。 这位老相此去西疆,恐怕很难活着回来了。 …… 三日后。 被阴霾所笼罩的豫衡城,终于迎来一丝曙光。 因为他们听到一个足以令人欢呼雀跃的消息—— 陈幸之放弃对樊城的猛烈进攻,暂时停止南下脚步,同意与朝廷进行和谈! 而陈幸之为何会在即将要收获胜利果实的当口同意和谈,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豫衡城中的人也都听说了,盖因就在两日前,竟突然有齐国的十万大军饮马月亮河,只距樊城不足百里,倘若陈阀不停止对樊城的进攻,这十万齐军立刻就会加入战场,对陈阀联军发起攻势! 大齐周遭蛮族环伺,而齐军却能将那些茹毛饮血、凶狠悍勇的蛮人打的服服帖帖,可见齐军的战斗力该有何等骇人,这天下列国,怕是也就楚国能与齐国一争轩轾,哪怕是南梁都未必能稳压齐国一头,更不用说四雄中最为羸弱的晋国了。 陈阀联军号称有大军六十万,可其中有多少水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六十万”联军对只剩下残兵败将死守的樊城尚且久攻不下,一旦以战斗力彪悍著称的齐军介入,只怕战局的胜势立刻就会反向倾斜。 所有人都知道,上柱国陈幸之这是怕了,否则以他目前只要攻破樊城就能一路高歌猛进直下豫衡的势头,又岂能答应朝廷提出的和谈? 不过究竟能不能谈得拢,谁都心里没有底。 陈幸之即便畏惧那饮马月亮河的十万齐军,可皇帝宝座近在眼前,他未必会轻易放手,就算撤军,怕是也要令朝廷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朝廷竟有本事请来十万齐军相助,用屁股想,也知定是花了大价钱的,若不能借此机会令陈阀伤筋动骨,想来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这场和谈,关乎着晋国今后的命运,所有人都不禁将目光投向那遥远的樊城,战争能否停止,晋国是否能恢复安稳,就看老丞相与上柱国能不能谈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