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扎格一凛道:“何事?” 陆沉道:“我齐军中的奸细是谁?” 图扎格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眸光有些飘散,似乎是在琢磨什么,许久后,才摇头说道:“你齐军出了奸细,本汗如何知道。” 东境战争从最初开始,突厥便对齐军的动向了如指掌,先是穿插入齐境内设伏,致使先头增援东境的军队损失惨重,几近全军覆没;而后更是精准无误的找到大齐囤积军需粮草之地,发起突袭,劫掠一空;后又在左王剌都的率领下,意图进行斩首行动,摧毁齐军帅营…… 种种迹象表明,齐军中必定藏有内奸,暗中对突厥通风报信,否则突厥焉能神出鬼没,屡屡洞察先机? 而陆沉抓的那个突厥舌头,恰好证实了这一点。 只是那突厥舌头虽然被陆沉吓得快要尿了裤子,可想来也是真的不知奸细到底是何人,以至于此事暂时搁浅。 原以为大军凯旋归还如此之久,那奸细想必已经被揪了出来,在和谈之前,陆沉闲来无事,还针对此事特意去了一趟镇国公府,结果却让他着实意外—— 到底是谁暗中对突厥通风报信,竟然直到现在还未水落石出,一筹莫展! 那奸细既然藏匿的如此之深,可见小心谨慎,指望齐军内部彻查让其浮出水面,怕是无异于大海捞针,最终必得徒劳无功,任其逍遥法外。 而即便是突厥,知其身份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如果说天底下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奸细到底是谁,毫无疑问,必然就是眼前的突厥可汗图扎格。 可图扎格居然说不知道,岂能不是在故作糊涂? 陆沉寒声道:“看来我的话,你并没有听懂,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送你回刑部大牢了。” 图扎格神色大变。 被送回刑部大牢,便再无可能回到突厥。 届时接受大齐审判,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他只想活着,回到突厥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王。 对陆沉装糊涂,只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以期能蒙混过关,毕竟那与突厥暗通款曲的齐军奸细,在齐军中地位颇高,突厥能将其收买,委实花了大价钱,图扎格实在是不想就这般轻易地供出来。 但陆沉动辄就要将他送回刑部大牢,接受大齐律法审判,贪生怕死的他终于不敢再隐瞒,急声道:“我说!” 陆沉就知道这老东西是在装疯卖傻,哼道:“千万别耍花招,不要以为随便说出个人名来,我就能相信,如果让我查出你是在胡乱攀咬,无须经三司会审,我立时就去秉奏陛下,将你凌迟处死!” 图扎格吓得脸都白了,急道:“是晁浚,青羊军主将晁浚!” “晁浚?” 按理说大齐主将,除却那寥寥几位,陆沉理应都陌生的紧,但这个名字,他却觉得好似曾在哪里听过。 图扎格忙不迭点头道:“就是晁浚,此人唯利是图,早就同我突厥有所往来,若非是他答应里应外合,本汗也不敢铤而走险攻打大齐。此次东境你齐军的一举一动,包括兵力配备,东境布防,粮草辎重所在……事无巨细,都是他暗中传递给我突厥的。” 陆沉忽然好像有些想起来了,当初未离京时,在西郊大营,有个百户与护粮队狼狈为奸,明目张胆的多吃多占,一次性拿走多日军需粮草,后来自己设计找来叶朢昇,在那小子的淫威之下,百户自报家门,正是晁浚属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百户恐怕只是青羊军整体的一个缩影,有晁浚这么一个卖国求荣唯利是图的主将,底下耳濡目染,又能好到哪去? 陆沉不由眉头深皱,倘若图扎格所言是真,非但晁浚得为其卖国之举付出代价,连同其统领的整个青羊军都需彻查整饬,不然歪风邪气,怕是还得传递下去。 见陆沉脸色不善,图扎格忐忑不安,唯唯诺诺道:“你如果不信的话,本汗那里有晁浚与我突厥暗中往来的多封书信,只要本汗回到荒原,定当立刻将所有书信悉数送来乾雍城,供尔等充当证据,将晁浚定罪。” 连证据都有,以这图扎格贪生怕死的秉性,恐怕不会有假。 陆沉默然许久,转过话锋道;“此事暂且先搁在一边,将条约签了吧。” 图扎格题起笔,仍然有些犹豫道:“你齐国当真能遵守承诺,放了本汗?本汗若是不回荒原,即便签了这合约,恐怕族中那些人也不会轻易履行这些苛刻条款。” 没想到这厮竟然还敢威胁自己,陆沉气笑一声,说道:“你如果再不签的话,我大齐也无须尔等履行条款,先送你归西,然后再挥军入荒,将你突厥灭族,一劳永逸!” 图扎格骇然,当即不敢再磨蹭,在条约下方落笔,然后犹豫片刻,咬破手指,按在了名字上面。 陆沉将条约拿起来打量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我大齐会遵守承诺,将你释放,并且还会派兵护送,严防你突厥某些人刺杀于你。等你回了荒原,倘若族中有谁胆敢反叛,我大齐驻扎在赫连山的军队,就会立刻入荒,助你平叛。” 如此待遇,图扎格并没有觉得有多么荣幸之至,因为大齐对他这般“关心备至”,是将他这头骄傲高贵的狼王,看做成了极好掌控的羸弱羔羊。 他只觉屈辱。 但又无可奈何。 相较于作为狼王高傲的死去,他宁愿成为羔羊屈辱的活着。 “倘若这些条款我突厥全部都履行,必然面临灭族之境地,到时你大齐当真能够遵守承诺,帮助我突厥吗?” 当签署下条约的那一刻,图扎格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许是那唯存一丝的狼主风范作祟,终于开始关心起部落的生死存亡来了。 陆沉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大齐定当不遗余力的帮助你突厥摆脱贫苦,因为只要尔等吃饱穿暖,我大齐边境才能永无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