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书写契约,一式两份,二人在欢声笑语中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陆某就先告辞了,王掌柜若有事,可派人来城北乱石巷找我。” 陆沉这回是真要走了,如果不出意外,这本书必定会火爆乾雍城,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猴王风潮,自己只需回家耐心等待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就可以了。 王福连忙挽留道:“怎的待上这片刻就要走?不行不行,这样,我这就让伙计去天下第一楼预备一桌,咱们今天啊,不醉不归!” 甭管之前怎么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甚至是惺惺作态,互飙演技,可现下契约一签,陆沉就是他的金主,未来还指着陆沉发财呢,老王岂能不热情似火? 陆沉不好拒绝,笑着道:“那陆某可就盛情难却了。” 合作伙伴的关系牢不牢靠,首当其冲必然是以利益来支撑,但平时的应酬亦是必不可少。 尤其是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往往不到一斤冷酒下肚,感情就已急剧升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跟他妈真的一样。 不过逢场作戏嘛,这等事情陆沉最是拿手。 即便他打心眼里厌恶,可没办法,谁让现在正是创业的起步阶段呢。 人啊,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泯然于世。 自命清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也得需要实力。 如果没有那个实力,还众人皆醉我独醒,就有些可笑了。 话虽难听,但这就是现实。 古今皆是如此。 在书香斋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寒暄许久,陆沉和王福才出门乘上马车,去往天下第一楼。 等到了之后,丰盛的酒宴已经预备好,二人才进二楼雅间,便流水似的端了上来。 “陆老弟请坐。” “王掌柜请。” 二人相互客气,先后落座。 王福对陆沉的称呼在不经意间改变,侯爷这般名讳确实足够尊重,但若是传到官府的耳朵里面去,恐怕有口难辩,而老弟则更显亲切。 作为生意场上的人精,老王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这也是他这些年来在生意场上纵横捭阖无往不利的利器,往往在一个不经意间,便能笼络人心。 然而陆沉也不是吃素的,没有被老王的迷魂汤灌倒,关系得慢慢处,日久方能见人心,现在说什么都显得为时过早。 不过有一点,只要对方真心实意,他绝对会投桃报李,甚至加倍报之。 放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而不顾,王福拿起酒壶,先给陆沉酙了一杯,然后又自酙一杯,敬道:“老兄我就先提前预祝你新书大卖了,哈哈哈!” “借王掌柜吉言,咱们一起发财!” 杯碰即分,二人一饮而尽。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王福道:“进来。” 房门打开,走进来三个人。 王福似乎早就知道,也不意外,连忙起身,笑道:“来来来,快坐。” 这三个人显然他都认识,而且就是他邀请来的。 三人同时拱手,相继落座。 王福笑着对陆沉道:“来,陆老弟,我为你引荐一下。” 陆沉不动声色,不知这老王是卖的什么关子,这三人又是何方神圣。 王福伸手引向一个面容有些枯瘦憔悴的青年,说道:“这位叫杨蝉,字灵希,三年前入京,虽科考失利,但著作《鸳鸯传》,却是名满京都。” 鸳鸯传? 陆沉一楞,这他娘的不是小黄书吗?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宁远侯老兄还拜读过,而且是如痴如醉…… 原来鼎鼎大名的《鸳鸯传》,就是这位看上去几乎要病入膏肓的仁兄所写,难得贵体看似抱恙到如此程度,还能坚持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呕心沥血,义无反顾,陆沉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失敬失敬。” 那杨蝉似乎精神不佳,眸子黯淡无光,仅仅拱手回敬,也没客气几句。 但不知为何,陆沉总觉得这个人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目光,带有审视之意。 王福随即介绍起下一个,道:“这位叫朱廉,字伯安,山水诗可谓一绝,他的《伯安诗集》,深受世人喜爱,是书香斋卖得最好的诗集。” 陆沉明白了,原来这三人差不多都是和书香斋属于合作关系,怪不得会出现在此。 那朱廉是个中年人,浑身透着质朴之气,待王福介绍完毕,便缓缓起身,冲陆沉拱手致意。 陆沉回礼道:“失敬。” 到了第三个人,王福将杯举起,说道:“这位叫韩奇,字灵休,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尤其写的一手好文章,被誉为京都第二才子。” 京都第二才子? 陆沉纳闷道:“那第一是谁?” 那韩奇本来还等着陆沉“失敬”呢,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陆沉见状,暗呼失言。 但凡才子,别管表面如何谦逊恭谨,皆难免有些傲气。 更何况这韩奇一看就是心高气傲之人,恐怕对屈居老二早就颇有微词,心中不服,自己直问第一是谁,岂能不令其心生反感? “抱歉,陆某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不知道。” 陆沉只能解释道。 然而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韩奇的脸色非但没有半分缓和,反而越演越烈,阴沉的可怕,似是认为他在欲盖弥彰。 眼看气氛陷入尴尬,王福连忙将酒杯放下,准备打圆场了,对陆沉笑道:“陆老弟以往接触的多是达官显贵,甚至直达天听,不知文人圈子里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京都第一才子名叫萧文然,不过到底是占着成名过早的便宜,若是晚几年,第一的名头,这位韩老弟必定当仁不让。” 陆沉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冲韩奇拱手道:“失敬失敬。” “不敢。”韩奇的心胸显然并不怎么开阔,冷冷说了一句,旋即颇有针锋相对的意思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说出来也好让我等仰望仰望。” 陆沉还没开口,王福已是抢先道:“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叫陆沉……” 话没说完,跟个病秧子似的杨蝉忽的悚然一惊,失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定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