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玉泽趁着大家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神色懊恼地离去了，江浸月望着他的身影出神，为何前世从来没有发现，楚玉泽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之人。 　　 “昭昭。”楚朝在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嗯？义父。”今生楚朝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但似乎她早已习惯。 　　 “你还是放不下他吗？”楚朝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不，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江浸月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要是还放不下楚玉泽，她大约是蠢到家了。 　　 “我呢，现在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家人和义父啦。”江浸月今日很开心，她眨巴着眼睛，歪着头笑吟吟看着楚朝。 　　 楚朝也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发苦，他不信江浸月跳了湖就彻底转了性，或许不过是在迎合自己罢了。 　　 她是个狡猾的小猫。 　　 台上的戏曲他也无心听，但见江浸月很是兴奋，也耐着性子坐在旁边。 　　 下台之后，所有的装扮已经卸去，台上人似乎不想多做停留。 　　 江浸月吸了吸鼻子，朝着已经从换衣间出来的高个少年招了招手，又怕人看不见自己，不断地踮起脚尖。 　　 原本有几人围了上去，想要邀请闻家班演出，岂料被一一拒掉。 　　 “你同他，很熟？”楚朝蹙眉，按道理她只六岁见过，这打招呼的方式却像多年老友一般。 　　 “当然了！”江浸月有些疑惑，自然熟啊！ 　　 闻九安从自己六岁就陪着自己，直到十四岁。 　　 八年一起长大，怎么不算熟？ 　　 只是好像他比起去年又长高了些。 　　 众宾客也慢慢退散，而似乎有事情要汇报的苍宇终于找到了时机，对着楚朝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人便急匆匆离开了。 　　 少年换下装造，一袭黑衣，剑眉斜飞，目若朗星，走来时身子挺拔如松，散发出卓尔不群的勃然英姿。 　　 岂料小姑娘声音带着委屈，见他到了跟前发出了一声质问。 　　 “闻九安！你骗人！” 　　 被唤作闻九安的人有些错愕，似乎也是被小姑娘的气势唬住了，“我，我怎么骗你了？” 　　 “你骗我以后都不回京州了，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江浸月撅起嘴，江家式微的时候，所有人都冷眼相待，但她最伤心的还是闻九安的离开…… 　　 “我何时同你说过？”少年也愣住了，目光闪动，忍住了想要将人抱在怀中的冲动。 　　 有些事对他来说，已经不一样了。 　　 “你，你不仅骗人，你还不记得，你浑蛋！”江浸月不明白，为什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闻九安对自己这么疏离，现在他是江府中唯一站在这里的家人了。 　　 她这几日战战兢兢，即便是有楚朝护着，也不敢太过松懈，她甚至都怕楚朝什么时候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好好好，我浑蛋。”少年无奈，还是好言好语地哄着。 　　 哪知江浸月听了之后，眼泪就从眼窝里涌出来，争先恐后地。 　　 她一把抱住了闻九安，将鼻涕眼泪一起蹭到了人身上，少年无措地站着，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等着的闻家班众人。 　　 “闻九安，江家没了……”小姑娘瓮声瓮气，还间杂着断断续续的抽噎。 　　 “我叫闻璟。”闻九安咽了口口水，他有些不明白…… 　　 但江家的事他已知晓，或许是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太过可怜，闻璟用力地将人拥入怀中，也不顾诸位师兄弟的诧异目光，他将下巴放在江浸月的头发上，拍了拍她后背，面上有些不忍。 　　 “对不起，但我们要走了。” 　　 江浸月还没从闻九安变成闻璟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人又要离开的话，她颤声：“你，不认识我了吗？” 　　 “六岁时与家父来过京州，当时见过，自然记得。”闻璟放开了人，也将所有的不舍放开，“江浸月姑娘。” 　　 江浸月缓了缓心情，慌乱中用衣袖擦干眼泪，向后退了一步，“那是我认错人了。” 　　 “你的衣服，很抱歉。”江浸月看向方才自己留下的印记，实在……不堪入目。 　　 她与闻九安的相处一直如此。 　　 明明闻家班的人，每个她都记得，明明闻九安就是同自己的记忆中一模一样！ 　　 但她的闻九安，丢了。 　　 江浸月想到这里，眼睛忍不住又红了红，“我认错人了。” 　　 “这么晚了，义父也给你们安排了休息的院子，不如明日再走？” 　　 “你们是要回辽州吧？” 　　 “但京州有趣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们来都来了，不如在这里歇两天，看看京中胜景？” 　　 “好不好？” 　　 “闻……璟。” 　　 闻璟沉默良久，他定定看着江浸月，见她如此盛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那就不拒绝了，他说：“好。” 　　 眼前的人，明明同闻九安一摸一样，闻九安对江浸月的要求也从来不会拒绝。 　　 除了那次离开。 　　 她可以接受一切与记忆不同的变化，她克服恐惧，克服优柔寡断，但让她怎么接受在记忆里活了八年的人，是假的。 　　 若闻九安在这世上从不存在，她再多看几眼闻璟，又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不论是为何，闻家班是留下了。 　　 江浸月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夜色笼罩之下，将自己连脑袋一起包裹进被窝里，思绪却变得越发活跃，在努力地翻找闻九安是真实存在的证据。 　　 次日一早，江浸月顶着黑眼圈推开了门，就听到旁边长空院的门缓缓打开，江浸月寻声望去，义父穿上了那件月白锦袍，长身玉立，不染世俗，幽暗深邃的眸子锐利深邃，他的目光定格在院外的竹叶上，叶子叶被清晨的风唤醒，沙沙作响。 　　 走近了些才发现那眼中的疲态，楚朝就倚在门框上，带着慵懒，“昭昭。” 　　 “义父，你昨儿个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浸月的困意少了许多。 　　 “你找我？”楚朝眼睑低垂，没有回答江浸月的问题。 　　 “我想让闻家班再多待两天，好不好？” 　　 楚朝轻笑一声，神色复杂，她胆子不大，但昨日其实已经无意识做了掌印府的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