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余来都是空等,青玉公子并未再出现。倾落这次来也未抱了多大的幻想,收了雨伞待要进屋,却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白衣翩翩,玉树临风,一支玉笛搁在桌上,他随意坐在凳上,恣意喝着酒,不是青玉公子,却又是谁? 倾落快步进屋,开口便道:“恩公!” 青玉见她进来,微微一笑,示意她自便。 “这是恩公的住所吗?”这里似乎不常住人,青玉公子来无影去无踪,又在这里喝酒,倾落便如是猜了。 青玉道:“算是吧!” 在遇见倾落之前,他不曾来过这里,遇见她之后,他偶尔也会来这里坐坐。 倾落说明来意:“实不相瞒,小女子是想请恩公帮个忙。” 从她开口唤他“恩公”的那一刻开始,青玉就想到,这小女子上次分明唤他“青玉公子”,怎么今日一见面就唤他“恩公”,她这般殷勤原来是有求于他。 “姑娘但说无妨。”若是举手就可做到的,倒也无妨,若是她提的是无理要求,譬如帮她陷害某位妃嫔,争宠之类,他是不会答应的。 青玉一双桃花眼堪堪凝着倾落,见她长相柔美,一对玉坠垂在耳下,玲珑动人,获得皇上的宠爱应该不难。 “京城舒府,曾于小女子有恩,小女子进宫,还未来得及告诉,想请恩公传递一封家书,好让他们知道小女子身在何处。” 她当然不能直说自己是舒倾落,这青玉公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要是把她的身份传扬出去就遭了。 青玉温婉一笑:“姑娘进宫了还不忘恩人,当真难得。” 青玉打算帮她这个忙,眨眨眼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恩公唤我雪颖就是。” 青玉公子笑看她一眼,豪气地饮下一口酒,便同那日一样眨眼不见了。 倾落敛敛衣裙站了起来,他刚饮的酒还冒着热气。今日是个雨天,外面寒凉,倾落觉着冷,酒能暖身,她便端起青玉刚才喝过的酒喝了几口,辣得吐了吐舌头,连用手扇着,身上暖了些,她赶忙打了伞往回走。 倾落三天两头地往外跑,琉璃都看在眼里。 今次又看她打伞归来,便着意问了一句:“姑娘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也要冒寒出去,回头受了寒,静嫔小主可要责问奴婢了。” 倾落搓搓手道:“我闲得慌,出去看看雨。” “看雨?”琉璃越发觉得奇怪,“姑娘在屋里头不也能看见?何必去受这个罪?” “屋里头看雨哪能和屋外比?我要去寻些意外之境,那才有意思呢。” 琉璃恐她受了冻,拿了件披风来给她披上,转到身前来给她系带子,不经意提了一句:“早上皇上来过了。” 殿里倏然静了下来,倾落沉思,琉璃亦有遐想。 皇上今日不曾见到倾落,情绪一直不好,小夏子伺候得尤其当心。 替皇上解下披风,便听皇上叹了一句。 小夏子小心道:“皇上是为没见着雪颖姑娘而叹气么?” “朕也不知怎么了,就想见她一面,她那欢脱的模样,可爱得紧。”他想想她那些小动作,有时都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小夏子噗嗤一笑:“皇上这是喜欢上雪颖姑娘了,要奴才说,皇上不妨纳她为妃,这样去她那儿也就不用找各种理由了。” “阖宫里,朕还没见过她那样的女子,可她是静云的妹妹,朕再想,也不能伤了静云的心。” “皇上对静嫔小主长情,静嫔小主也该大度些,雪颖姑娘不是静嫔的亲妹妹,皇上纳了她也无不可,况且静嫔与雪颖姑娘感情那么好,做妹妹的不能一辈子留在宫中,要想做一辈子姐妹,朝夕相处,也只有这个法子了,皇上难道不想一辈子把雪颖姑娘留在身边吗?”小夏子递上一杯热茶,狡黠地看着皇上。 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巡游,正是小夏子跟随,皇上与锦娘的情义,也是小夏子最知晓,锦娘苦等皇上五年,皇上何尝不是等了她五年?小夏子只见到皇上的长情,却没见着锦娘的痴心。 皇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置可否。 舒府。 丫头们正服侍着舒夫人回房歇息。 舒夫人的面容未曾舒展过。 雪颖把倾落藏了起来,至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舒夫人想到女儿在外遭罪,整日以泪洗面。 “老爷这两日都忙些什么?” 倾落失踪后,舒太尉就忙于公事,有时也进宫去看看雪颖,舒太尉一直念着雪颖,如今有机会了,当然不用在她面前隐藏父女之情。 “都是宫里的事,舒妃说不习惯宫里的生活,还是府里的好,老爷就时常准备些民间的东西给舒妃送去。” 倾落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们却在那里父女情深,舒夫人不由泪流满面。 “当初他想着那个女人,我就不该嫁到舒府来,白白替人家养了个女儿,如今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了。” 其实倾落失踪,舒太尉也难过,派人四处找过,找不到,也只有慢慢从雪颖那里打探,若是人被雪颖藏着,他对雪颖好些,也盼雪颖对倾落好些。 嬷嬷连忙劝道:“夫人不要过于伤心,雪颖原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要是对雪颖包容些,雪颖也不至于这么恨,做出这种事来。” 舒夫人大恸道:“难道还是我错了吗?舒仁姜瞒着我在外面养外室,生下个女儿,我倒要当她菩萨供着?” 青玉送个信,却听得一耳朵家宅秘闻。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在房梁上呼道:“夫人且慢些哭,有人托在下给你传封信。” 乍然听到男人的声音,众人惊疑不已,忙四处张望。 “谁在那里?” 只见一封信自空中飞下,稳稳落在桌上,一抹白影飘过,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舒夫人激动地道:“定是雪颖那贱人送来的,快看看我儿怎么了?” 倾落一走便没有消息,她都快急死了。 嬷嬷拾起那信,展开来看,大喜道:“夫人,是小姐写的信。” 好似天降喜雨,舒夫人一把夺了信过去,见果然是倾落的字迹,激动得又是泪流满面。 “是倾儿,是我的倾儿。”她一字字读下去,才知雪颖的阴谋,倾落如今在宫中,一切安好。 “那个贱人想害我的女儿,还好倾儿吉人自有天相。”合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倾落还活着,活着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