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梁贤君
论说辈分,陆代卿是要叫曹内翰一声叔叔的。 他父亲陆道元活着的时候,便和曹内翰称兄道弟的,两家往来亲厚,陆代卿的事情曹内翰也是知道的。 陆代卿是十八岁的时候被陆家寻回的。 彼时,他还是勾栏里的管事,只因他的母亲是个清妓,机缘下结识了陆道元有了陆代卿。 但那个时候,陆道元刚刚中榜,正是平步青云的关键期,怎么会娶一个妓进府,于是他撇下了陆代卿他娘,举家前往汴京,从此杳无音讯。 陆代卿他娘只能继续在勾栏里卖艺维持生计,含辛茹苦地养着陆代卿。 所以陆代卿身上的一些痞性和阴狠,便是他从小在勾栏里长大养成的。 从小在秦楼楚馆里生活,陆代卿自然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很会察言观色,加上他生得一张好相貌,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贵人的喜爱。 何春楼初建之时,他便是用他的这张脸诱惑了汴京的贵妇,让她们给自己砸钱牵线,使得他逐渐地跟官员联系在一起。 就连赵青言能够死心塌地地跟在陆代卿身边,无非就是被他独特的魅力所折服。 可这肮脏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陆代卿自从被陆家寻回之后,也是享受过父爱的,他也是有人庇护的,无需为了几两碎银朝着别人卖笑。 陆道元费了好大的周折,将陆代卿在勾栏里生活的痕迹抹去,所以很少人知道陆代卿的过往。 他爹陆道元是想将陆代卿的名声做成一个正常的外室公子,然后添进陆家的族谱里,再考取功名,也能一飞冲天。 那段日子,陆代卿是真的开心。 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可是这份快乐没有维持多久,陆家就被抄家了。 陆代卿还未来得及看父亲最后一面,就被人逐出了汴京,连带着他娘也被牵连而死。 而之后,他也知道了,毁了他幸福的人不是别人,周家就是其中帮凶之一。 他不会让周家好过,几年来开始跟周家作对。 曹内翰也正是明白陆代卿内心想要的,每每都会将这件事情扯出来,不断地给陆代卿叙述陆家是怎么被周家陷害的。 “大人无需担心,家父的仇我是不会忘记的。若陆家不出事,此刻我也许会是你的同僚也说不定。” 陆代卿慢慢起身,绕着帽椅踱步,表情阴狠,势在必得地说道:“周家欠我的,我都会一点点让他们还回来的。大人,就等着看看周家的结局吧。” 这是曹内翰最爱听的话,他最是希望陆代卿恨死周家。 越是这样,他曹内翰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会越快到手。 但陆代卿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怎么能不知道曹内翰又怎会真心帮自己呢? “昔日,大人冒着风险将我从陆家被抄的人员名单中划出,这才有了我苟且偷生的日子,大人恩情,我陆代卿不会忘记的,周家倒了之后,他周幕也藏了什么金贵的宝贝,都只会是大人一个人的。” 陆代卿声音低魅,望着曹内翰的眼神模棱两可,带着几丝玩味。 就算此刻曹内翰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小了自己一代人的后生,当真是手段了得,极为可怕。 他将茶杯放下,只是自己内心知道,这是他用来掩藏自己心虚的表现,紧接着说道:“你孤身一人,总是没有后备力量的。我儿金春找了一个女娘,已经进入了周家,贴在周幕也身边做贵妾。” “哦?”陆代卿轻笑,他实在质疑曹金春的这一招,嗤笑道:“非我瞧不上令千金这一计策,只是这一招我用了好几年了,一直没将周幕也拿下。” 陆代卿嘴角邪魅地弯起,像开玩笑地说道:“有时候我似乎怀疑周幕也是不是个男人,如花美眷,国色天香在他那里根本不值一提,这一招对他完全不好用,我送进周家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了,全被他默不作声地处理掉了,难道令千金安排的这个女娘非常人所能比?” “哈哈,代卿猜得不错。” 曹内翰笑得开怀,捋着自己的胡子,对自己女儿曹金春安排的人颇为有信心地说道:“此女子年芳小了周幕也十几岁不说,一举一动乃天姿国色,进了周家不出月余便已从外室坐到了贵妾,手段非一般女人能比的,我看此次安插的女子可行。” 陆代卿垂下眼眸,心里嗤之以鼻,嘴上只能说道:“那么恭喜大人,早日心想事成。” 曹内翰大笑一声:“代卿,咱们同喜同乐。” 待曹内翰心满意足地走后,陆代卿啐骂了一声:“白痴!这官位还不如让自己女儿来做的好。” 确实,在陆代卿心里,曹金春的计谋胆识都比她爹强得太多了。 而曹内翰呢,没两句话的功夫,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 …… 汴京衙狱内,曹金春身边的大丫鬟跟门口的衙役行了礼,便由人带着直接走向了梁贤君的牢门前。 待那衙役走开了,那丫鬟蹲在牢门前低声说道:“梁公子,我托贵人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东西。” 牢门中的干草上,坐着一个浑身邋遢的男人,胡子老长,头发乱糟糟的。 他抬起眼神,看向门口的丫鬟,轻嗤一声:“我如今这般模样,不就是贵人害的,又来什么贵人能救得了我,不过是你们这些权贵的玩应罢了。” 这个穿遮囚服的男人,便是陆娇娘心心思念的梁贤君。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举子的身份也能保他一世富贵。 但在汴京城,天子脚下,举子就不算什么能人了。 加上他性子直来直往的,恐有一腔正义,却每每都会得罪人,过得也不顺遂。 丫鬟说道:“梁公子,我是春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是陆姑娘托我们姑娘来看看你的。” 一听到陆娇娘,梁贤君瞬间睁开眼睛,“你说什么?是陆娇娘让你来的?” “她还好吗?” 梁贤君不顾脚上沉重的脚镣,爬似的来到门前,对着丫鬟问道:“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