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走不走
周蓝义怔怔地点点头,扭头看了看出口处照进来的淡淡天光。 那里有无数尘埃在胡乱跳跃。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一向无所谓又心狠手辣的周蓝义,被采薇的这场屠戮吓到了。 他转过头,疑惑地凝视着这个柔弱怯懦的小姑娘……啊呸!周蓝义心有余悸,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她才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姑娘,她简直就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他想起从周国到雍国的那一路上,他是如何虐待她的。 在密闭的马车里,他对她上下其手。 将吃了一半的瓜果丢在地上,她捡起来就吃…… 周蓝义不禁后怕,就方才采薇露的身手,在马车里没有一掌打死自己,算他命大。 他转过头来,朝采薇勉强笑笑,随即又想起采薇说的话,问他可否带着王惜玉一起走。 他口干舌燥走过去两步,脑子里念头飞转。 如果,只有他和采薇两人,不仅能轻松出去,就连出城、离开雍国,而后回国,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果是带上奄奄一息的王惜玉,别说回国了,就连出大牢都难。 采薇目光期盼地望着他,看她的意思,倘使是走,就一定要带上王惜玉。 周蓝义犯愁地绕绕头,眼睛一瞥,无意间看到不远处一间又一间的牢房。 每一间牢房里面,都关押着一个或几个犯人。 他心中一喜,对采薇讨好道: “带!咱必须把你王姐姐带走!” 有了他的这句话,采薇将手中尚滴着血的剑一丢,就去察看王惜玉的伤势。 王惜玉自戕的那一撞,因她没有什么力气,撞得不狠,但她失血过多,人已昏迷过去了。 采薇探到她还有气息,才放下了心。 周蓝义从一个死掉的看守身上找到了一大串钥匙。 打开了几个牢房后,就将剩下的钥匙交给几个牢犯,交待他们将剩下的牢房都打开。 而他则守坐在出口的台阶处。 等所有牢犯都解放后,他一脸的严肃,沉声道: “你们想不想出去?” “当然想!” “想!” …… 周蓝义食指放在唇边,“嘘”了声,待下面安静下来了,他方又说道: “我能带你们出去,但有一条,你们所有人,都要听我口令,否则到了上面,丢了性命,可不赖我。”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头儿,谄媚地说: “大人呐,您就发话儿吧,咱们都听你的!” “对!对!对!大人您发话儿!“ 周蓝义得意地笑笑,朝下压压手: “好好好,安静些,一会儿听我口令,什么时候叫你们冲,你们再冲。“ 在地下久了,猛然到了地面,日光照的人睁不开眼。 周蓝义背着王惜玉,爬到台阶上面, 他身旁是无数个逃犯,簇拥着他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四周变得很安静,众人的脚步声、大牢上头守兵的呼喝声,都听不见了,只有他胸腔里传来的呼吸声,像风箱般急促。 王惜玉的头发拂在他脸上、眼睛上,时而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胡乱拂开。 采薇走在最前面,像是破冰的船头。 所到之处,冲过来的守兵一个个倒下去。 他们这群从地牢涌出来的人,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冲破了雍国大牢的封锁。 他们逃了出来! 但一逃脱,立刻像是一盘散沙,犯人们四散而逃。 周蓝义背着王惜玉,跟着采薇一连跑了几道街,再也支撑不住了,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周蓝义将王惜玉放在地上,而他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直喘气。 再睁开眼时,采薇正在为王惜玉包扎伤口。 他气喘吁吁道:“她伤的太重了。“ 言下之意,就是王惜玉根本撑不了多久。 采薇道:“是,须找些药才好。” 她站起身,走到街上望了望,回来对周蓝义道: “义公子,可否借些银两一用?” 采薇拿着一袋银子去买药了,周蓝义惦着脚,看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他双手交握,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王惜玉,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但他并没有跑出去几步,又原路退了回来。 因为他看到几个周国侍卫正在大街上四下梭巡。 他缩在角落,将一身血污的王惜玉挡在身前,装作是街边的乞讨者。 果然,那几个周国侍卫只是往他们这边略瞥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周蓝义再不敢妄动了。 他背靠着墙壁,垂眸冷冷瞧着地上的王惜玉。 她的一头乌发早散开了,沾满了污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这幅脏兮兮的模样,且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周蓝义自然是没有了一丝别的心思。 他恼怒地踢了踢她一只手,见她竟然微微动了动,心里不由暗自想到: “从此处到城门,有数十里地,可能每条街上都有追杀我的侍卫,他们都藏有暗弩,我一露面,非把我射成个筛子不可!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正思索着,采薇买了药材回来了。 周蓝义蹲坐在角落处,看着采薇喂王惜玉吃药、敷药,忙碌个不停。 阳光移了位置,照在王惜玉脸上,她的眼皮动了动。 周蓝义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于是走过去蹲下来看她。 王惜玉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是张清隽俊秀的脸,沐在耀目的光线中,静静注视着她。 像是在梦中。 王惜玉眼神迷茫,怔怔地盯着周蓝义看,倒让周蓝义先败下阵来,他抿唇绽出笑来,道:“醒啦?” 王惜玉仍然怔怔望着他,直到耳边传里采薇的声音,她才彻底醒转过来,迷茫的目光陡然变得清醒了。 待她能靠在墙壁处时,周蓝义开始游说她: “……大牢里的犯人都逃啦……没人知道你是被谁带走的……咱们一起回国吧!你给那些侍卫说说,让他们别再追杀了我了,用不着……” 王惜玉虚弱地说:“那么……一切都白费了。” 周蓝义火了,生气道:“怎么是白费呢?雍王都死了!” “我们……周国……难担后果,他们会疑心……疑心……“ “疑心又如何?又没有抓到真凭实据!“ 王惜玉默默看了会儿周蓝义,又看了看采薇,道: “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去你娘的!” 周蓝义一脚踢翻了地上的药碗,忿恨地站起身来。 他叉着腰,不再指望顽固不化的王惜玉,开始盘算如何躲避那些侍卫的追杀。 这时,街道上忽然急驶过几辆马车,惊的路人纷纷躲避。 片刻之间,又有马车匆匆驶过。 周蓝义愣了愣,走到站在街边的一家酒肆旁。 见那店小二也在看热闹,便问道: “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着急赶路?” 小二道:“您还不知道哇?平公子带着兵回来了,已经到了城外了,多半是要夺王位来了,要打仗啦,城里的富户权贵可不是要跑?” 平公子,陈平,便是雍国战功赫赫的大公子。 这大半年,他一直在外征战,得到父亲仙逝的消息,才匆忙班师回国。 周蓝义心突突急跳,急步走回去,对王惜玉肃声道: “雍国要乱了。雍国大公子已经兵临城下,他们几个兄弟为了争夺王位,必有一番厮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刺客?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