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长安左门外的宗人府,迁到了大理寺附近。 原来宗人府的官署,腾出来,给一个全新的衙门。 辰初时分,一领轿子出现在棋盘街北侧。 跟轿的家丁走到轿帘一侧,讨好道:“老爷,小的这几日都来探过,不少轿子都抬到六部衙门口呢,那下来的,也未必是红袍官儿。” “现在就落轿。你们回府去。”帘子后传来声调肃然的吩咐,带着福建口音。 “啊,是,老爷。”家丁应了,指挥轿夫停下。 洪承畴提着官袍跨出轿子,整理仪容,迈步往北行去。 这个今年二十九岁的福建泉州人,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六年仕途,考功优异,已官至刑部员外郎。 京官至此,一般就要外放去省一级的行政单位,再积攒些政绩,然后回京继续擢升。 不曾想,皇帝忽然召见他,问了些历年考绩的寻常问题后,让吏部直接升他做少卿。 洪承畴那日在御前,不敢当场问,心下念叨,自己官声不错,且太仆寺的毕自严刚升去户部,莫不是做太仆寺的少卿? 那可是大喜事! 不曾想,出宫的路上,曹化淳手下的心腹太监,直接说与他知,此少卿,非彼少卿。 此少卿,是新设机构国务寺的少卿,国务寺卿郑夫人,吏部的签押已经下来了。 啊这…… 洪承畴虽在刑部,也不至于消息闭塞到不晓得郑海珠是谁,立时觉着眼前一黑。 所以,自己成了有明以来,第一个去做妇人下属的文官? 大明内廷六尚局也不是没有女官,司局级别的品秩比男性太医还高,手下领着一堆小火者。 可是,小火者们,是阉人,他洪承畴,是堂堂二甲进士! 不过,到底宦场六年,已不是青涩小子,年届而立的洪员外郎,怎会在曹化淳的亲信前失态。 洪承畴忍了心中的复杂况味,离开紫禁城后才面带寒霜,绷着脸回到府邸,却见客厅里已坐了一位国子监监生打扮的青年。 青年报出家门,乃董其昌嫡长孙,作为晚辈,替郑夫人来送些家乡土仪,并一副董其昌手书的楹联。 洪承畴去看那土仪,一食盒豆腐干,一方砚台。 再看家仆展开的楹联:白豆腐,豆腐白,做人洒逸博学学李白;黑砚台,砚台黑,为官铁骨丁当当包黑。 董庭将礼送到、将话带到,便告辞离去。 洪承畴却盯着礼物与楹联,沉思良久。 其后,郑夫人那边,再未有什么动静,直到今日,国务寺衙门挂牌授印。 朝阳中,洪承畴背着袖子,疾步而行。 先经过的,是礼部。 不久前,京中“同年”还与洪承畴透露过,东林把持的礼部,被郑氏在度牒一事上狠狠摆了一刀后,赵南星看中了洪承畴,想运作他去浙江,接替钱谦益做学官,积攒资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笼络一批后生文士,作为东林的后备力量。 洪承畴不是东林,也看不上赵南星他们,如此一想,自己这顶凭空飞来的“国务寺少卿”的帽子,倒也来的及时。 洪承畴在礼部门前放慢脚步时,陆续上值的官员们从他身边经过。 这块地界,五品至七品的青袍文官,只怕比路边觅食的麻雀还多,刑部又是素来在城西的三法司办公,是以此地并无什么帝国同僚认识洪承畴。 不断有口吻带着猎奇色彩的议论,在耳畔响起。 “大明的稀罕事,真是一朝赛过一朝,原以为从前那个比皇帝大二十岁的宫女能做贵妃,已是奇闻。” “嘿,万贵妃好歹只是内廷奇闻,现如今这个,是朝堂笑话了。阁部老大人们不知道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想的?想圣上所想呗。圣上看中的妇人,你说咋办?” “可怜那少卿,听说是刑部员外郎擢升的,仕途履历很可一观,现下好么,听个商妇出身的堂官吩咐,也成了笑柄。” “竟未愤而辞官么?娘来,这得是多大的官瘾,才能忍得下来。” 洪承畴不动声色地跟着,看到他们分别钻入礼部、钦天监、户部、工部等衙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同僚的言谈,就比他们看不上的妇人上品了么? 新任五品少卿,终于走到了国务寺门口。 寺丞、主簿和两个观政,一看洪承畴胸前的白鹇补子,意识到这位就是副堂尊,忙上前迎迓,要引着洪少卿去值房。 “寺卿到了么?” “还未到。” “那我先不进去,在此处等候寺卿。” 寺丞与主簿彼此对了个眼色,心里都生出惊讶来。 先前已有其他部院的好事者,跑过来打量这处流言蜚语中的新衙门,那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着实不善。 眼瞅着远远近近瞧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洪少卿竟是不怕做猴儿似的,给人指指点点么? 洪承畴抖了抖袍袖,步到“国务寺”的匾额下。 须臾后意识到身侧无人,立时将脸一沉,扭头轻声呵斥:“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躲在门槛后头做甚?怎么,供职于我大明堂堂四品衙门,比做贼还见不得人吗?出来!” 寺丞和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蠢,忙一面告罪,一面撩了官袍走下台阶,躬身立于洪承畴身后。 所幸,很快,南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袍子的身影。 郑海珠步伐不拖沓,但也没有急匆匆的节奏。 遇到迎面而来的打量目光,她还朝那目光的主人拱手执意,数次收获主人们尴尬的回礼后,更多的青袍子蓝袍子,都装作别过脸去。 郑海珠走到国务寺门口,对自己亲口向朱常洛要来的人,用闽南方言道:“洪少卿,今日往后,你我不但是漳泉同乡,还是新衙同袍了。” 洪承畴正色还礼,站在郑海珠左后方。 很快,司礼监来人宣旨,吏部来人授印,寺卿与少卿依照大明礼制,谢恩、接印,才领着各位属官与书办们,走进衙门,正式开始办公。 洪承畴来到郑海珠的值房,开门见山道:“那副楹联,洪某已悬挂于府中。” 郑海珠也与他直言:“洪少卿,我并非科举入仕,是个没有座主与同年裙带的人。故而,我只能从同乡中,找帮手。眼下京官里,漳泉一带的六品文臣,正当壮年又才能与官声出众者,只有你。但我是漳州人,对泉州不熟,为表诚意,我当然要派人去泉州,寻访打听你少年时的旧事,将贺礼,送对。”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 那日董庭来送董其昌的墨宝,赫然就是自己与昔日恩师洪启胤所对的楹联时,洪承畴已然对郑海珠的作风,从吃惊到佩服。 此刻再听她说得笃诚而混无炫耀之意,内心对屈居妇人之下为官的膈应劲,更是又消散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官亦如此。 御前与阁中,自己这位女上司显然都游刃有余。 站她这个脑子好使的福建同乡,应该比站赵南星那个老冬烘,有前景。 洪承畴于是拱手,用闽南话致谢道:“多承寺卿举荐,让洪某胸前的补子,这么快就换了。” 郑海珠笑笑。 当日没有闹腾着拒绝升官,今日能站在衙门口迎接上官,多少说明,洪承畴已经过了心里的槛。 郑海珠于是没再继续和这位青史上的着名人物,深叙同乡之谊,而是开始和他过一遍闽海与登莱的海防、后金与蒙古的虏情等事宜。 末了,她对洪承畴道:“奉圣上口谕,我马上要启程去大宁镇,期间国务寺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