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去了谢周生的房间。　　 他躺在土炕上。　　 屋里没什么家具摆设，除了一床褥子，两床被子就没别的了。　　 这时候天色渐晚，寒气上来，空荡荡的房间更加冻人。　　 李氏伸手往谢周生被子里摸了一下。　　 温凉温凉的。　　 他也不似昨日平躺着，而是侧身蜷缩着。　　 消瘦的脸颊骨骼尽显。　　 李氏心疼的直接掉眼泪。　　 她的周生打从出生就体弱，越大病越重，可三个孩子里就他最懂事。　　 经年累月的病痛，从没听他抱怨过什么。　　 好一些的时候还会拿书出来看。　　 他没进过书院，更没夫子教过，写出来的文章诗词，连运生的夫子看了都自愧不如。　　 他本该是谢家的支柱。　　 却被谢琉璃那个恶鬼给害成这样。　　 偏偏一路上也不曾听他说一句难受。　　 现在冷成这样，也只是自己忍耐。　　 李氏越想越心疼，坐在床边一边轻轻拍着谢周生，一边唤他。　　 谢周生被她唤醒，但没有睁眼，虚弱沙哑道：“娘，我无事，你不必管我，去……看看大哥和小弟吧……”　　 李氏擦擦眼泪，连忙道：“周生快起来，娘给你找来了灵药，你起来吃了病就能好了。”　　 谢周生不再说话了，显然是不信。　　 李氏虽然对那跟草一样的东西也有所怀疑，但这可是她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拿到手的。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她索性将谢周生扶坐起来：“周生，你试一试！”　　 谢周生费力地张开眼睛，见李氏手中拿着根草似的东西，满面期待地看着他：“周生啊，你听娘的话，试一下，就试一下。”　　 谢周生没有说话，费力伸手接过那株草，默默地吃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求生意志了。　　 唯一刻骨铭心的人不仅音讯全无，还是亲生妹妹。　　 他又是这幅样子。　　 便是她站在他身前，他又能如何呢。　　 谢周生满心寂然，别说李氏拿来的是草，就是砒霜，他也会接过来吃下。　　 如此，家里能减轻一些负担。　　 他也不必再日日承受那顶小轿，那个恍若神女的人，在他面前生生消失的痛苦了。　　 灵植被一点点吃完。　　 谢周生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李氏则是紧张的盯着他。　　 片刻，谢周生的眉头开始皱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痛苦之色。　　 李氏吓了一跳，扶着谢周生的胳膊问：“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周生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攥起来，苍白的皮肤上青筋爆起。　　 可见是他正在极力忍痛。　　 李氏脸皮都在发抖：“是，是那草有问题？那个医女，她给我的是毒草？”　　 谢周生口中溢出痛呼，脖颈上的青筋也凸显出来。　　 他常年病痛，早已经习惯，因此是比常人能忍痛的，能让他疼得叫出声。　　 可见该疼成什么样子。　　 李氏整个人都是麻的，呆呆看着谢周生痛苦地呕出大量黑血，才终是尖叫出来：“儿啊，儿啊——”　　 她本来就对苏软软的灵植有所怀疑，现在见谢周生这副样子，便认定被骗且是有毒的。　　 她不仅要害死谢周生，连自己也被搭了进去，后半生都要给人为奴为婢。　　 像谢琉璃说的那样生不如死。　　 这让李氏无法接受，整个人几欲崩溃，刚叫出两声，便两眼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床上。　　 隔壁房间的谢运生早就醒了，此时就站在谢周生的房间门口。　　 见这情状却是有些庆幸的松了口气。　　 李氏回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清醒的。　　 李氏拿着根草，说是灵药，给谢周生吃，他也看在眼里。　　 不过他可不认为那是能治病的。　　 他认为那是要人命的东西。　　 现在家里变成这幅光景，别说继续治病，就是给口饭好好养着都很难。　　 能少一个人就会少一个负担。　　 眼前的事实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谢运生扶着门框，看着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周生，他浑浊的眼中全是庆幸和喜色。　　 李氏总算是做对了选择。　　 本就该这样的。　　 老二打小就是病秧子，是全家的拖累，早该去死了！　　 他死得好啊。　　 谢宝生也该死了。　　 李氏既然已经起了杀子之心，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他。　　 他现在病成这样，谢宝生可还是健康的。　　 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那么只要谢宝生死了，就不必再选了！　　 谢运生没再看谢周生，将目光转向隔壁房间，扶着门框走去了谢宝生的房间。　　 却没发现，谢周生的身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