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灰烬
厨房杂院。 昌平站在小山似的柴堆前,脸色难看至极。 “你们别太过分!” 老嬷嬷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说了,陈家不养闲人,您现在已经是庶人了,虽说还是我们的大奶奶,但做人媳妇哪有那样舒服的,再者,挣家业容易,守家业最是难,大奶奶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知道守家的艰辛,便是要从这点点滴滴做起来,将来才能做一个叫人称赞的媳妇。” 昌平指甲深陷入掌心,她深吸了口气:“我已经被你们折磨至此,再要砍这么多柴,你就不怕我死在你手里吗?我如今是庶人,死了是没什么,但你们陈家敢担苛待死媳妇的名声吗? 陈家适龄的少爷小姐不少,难道就不想娶妻嫁女了吗?” 老嬷嬷脸上的笑消失。 昌平冷道:“这么久了,我一再忍让,不是为了让你们肆无忌惮的作践我的。事已至此,我愿意让步,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你们非要将事情做绝,那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得好处!” 老嬷嬷被昌平的一番话辖制住,恨恨道:“那你想怎么样?” 昌平道:“我病了,放我回去休息,给我药,给我吃食!” 老嬷嬷拿不准主意,恨道:“你等着!” 她去找了杨氏。 杨氏大为光火,将昌平好一顿骂。 她也被昌平的话钳制住,但她依旧不肯放过昌平,不让她砍柴,让她站着看别人做。 话说得好听。 “夫人让老奴传话,大奶奶将来是要掌管中馈的人,这府里的事情更要上心才是。 小病小痛的不打紧,府里有的是药和大夫。大奶奶快过来站着吧,也别觉得委屈,这可都是为了您好,别人家的媳妇想学,婆母都不愿呢。” 昌平似有若无的往偏院方向看看,不想将事情闹大。 她现在还撑得住,往后日子还长,她必须得撑住。 只是红日高悬,她终究还是没能撑得住。 倒下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恐惧。 恐惧自己再也醒不来了。 那么君兰也就活不了了。 “君兰!” 昌平猛地睁开眼睛。 同时,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发出动静。 “君兰?”周围漆黑,昌平撑着身体,努力侧身去看。 “什么君兰?”那人抱怨着从脚踏上站起身,走过去将灯点上。 “都喂了药了,偏要让人守着,明日还要做活呢,睡不好,白日里打瞌睡,又要招嬷嬷打了。” 是个面熟的小丫头,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昌平心下一松,没了支撑,颓然倒下,气息粗重。 小丫头往她这看一眼,面带嫌恶:“喂,你醒了,肯定就没事了,桌子上有粥,你自己喝,别装死偏要人伺候,还当你是公主呢!” 昌平口角,脖颈都很粘腻,想来这丫头在她昏迷时也没好好喂药。 她提了口气道:“她们既然让你过来照顾我,那就是你的职责……我若是在你手上有个好歹,你,你也别想活。” 小丫头是个蠢的,过来时只满心抱怨,抓住一切机会偷奸耍滑,哪里会能这么多。 此时听了昌平的话,才反应过来,但心里还是不情愿,撅起嘴,顶嘴道:“那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昌平提起的那口气下去,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这才慌了,赶忙过来给她顺气:“喂,你没事吧!你别死啊,我伺候你还不成吗!” 昌平喘出那口气,呼吸粗重的说:“去准备热水过来,给我擦洗身子。” 小丫头不愿意:“你都这样了,擦洗什么啊……” 昌平道:“去!” 小丫头噘着嘴,瞪她一眼,不情愿的出去端了热水过来。 擦洗完,昌平觉得身子清爽了些,精神也好了一些,对那小丫头道:“去把饭菜热了。” 小丫头叫道:“你有完没完啊!大半夜的,你想折腾死我啊!” 昌平冷道:“我病成这样,你让我吃凉的,我看你也不用折腾了,明天跟我一起死。” “你!”小丫头恨恨的瞪她,“怪不得夫人这样对你,你这样恶毒的人,就是活该!” 她一边咒骂着,一边端着凉透了的粥菜出去。 昌平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磋磨,这点咒骂,她并不在乎。 她在乎的就只有君兰。 好在,她不许他每天都来看她,待月底相见那日,她的身子定会养好的。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醒来时,她在乎的那个人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他看着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看着小丫头咒骂苛待她。 看着她褪下衣衫后的满身伤痕。 她想遮掩的,以及这么久的独自支撑,还是暴露无遗。 夜色正浓。 杨氏也睡的正香甜。 守门的侍女倚靠在栏杆上也已进入梦乡。 一阵风吹来,“咔哒”一声轻响。 侍女惊醒。 屋檐下灯笼散发着暖光。 虽是昏黄,却也能看清房门好像开了一角。 侍女想是风吹的,也没在意,抬手将门拉上,又重新进入梦乡。 房间内。 杨氏仰面躺在床上,无知无觉间,一条翠绿绸带缠上她的脖子。 “呃嗯……” 杨氏被憋的面色涨红,终于醒来。 同时,缠着她脖子上的绸带陡然加大力度。 杨氏被勒的眼珠子微凸,嘴里嘶喝叫着,双腿乱蹬,手往脖子上抓挠。 然而缠在她脖子上的绸带并没半点松动,反而更加收紧。 杨氏眼白翻出来之时,外面的侍女终于察觉到动静,喊了声:“夫人?” 杨氏听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一声:“来,人!” 房门立刻被推开。 “夫人!” 外面的烛光透进来,能看到杨氏双手抓着脖子,嘴巴大张,双目爆凸,神情狰狞可怖。 而她脖子已经完全变成了翠绿色。 并且还在不断的蠕动收紧。 两个侍女被这场景吓的六神无主,尖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尖利的女声在这寂静的夜间传的很快。 不多时,便有几个婆子赶了过来。 房间里也早燃起了烛火。 人声嘈杂,灯火通明,缠着杨氏脖子的东西终于看清了。 是一株兰花。 它将身上的所有枝叶都缠在杨氏脖子上,只余根茎深扎在床上。 看起来虽有些诡异,但很弱小。 然而,面对这么多人,这么亮的烛光,它也没有丝毫退缩,好像就是要杨氏死。 这边,人一多,底气就足了,侍女婆子们一拥而上,扯根茎的扯根茎,拿刀割枝叶的割枝叶。 还有拿了火烛来烧根茎的。 兰花发出痛苦的嘶叫声,但依旧没有逃,它拼命的,努力的往杨氏脖子上缠。 但自己的枝叶却被一条一条割断。 杨氏一口气喘出来,立刻被人拖走。 剩下的人,见这兰花并不难对付,精神一震,将那兰花用帐子死死包缠住,往上淋了灯油后,立刻扔上几个火折子。 顿时,火光烧起。 痛苦的嘶鸣声响彻整个房间。 众人围在一起守着。 直到嘶鸣声消失,那团东西变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