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遥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算计他。　　 买了绒花的他心情很好，回府的路上瞧见个摊贩铺子上插着许多兔子，猫狗形状的糖人，活灵活现的煞是好看。　　 周围已经围着好几个孩童了。　　 李遥便也挤过去，冲老板道：“老板，来两个侍女样式的糖人。”　　 孩童们听见声音，扭头看他，见他脸上带着半边面具，好奇心便从糖人转到他身上。　　 “大哥哥，你脸上怎么戴着铁壳子呀？”　　 “真好玩，真好玩。大哥哥，你脸上的铁壳子在哪里买的呀，我要跟我娘说，让她也给我买一个。”　　 “大哥哥，这个是不是面具呀?”　　 “花灯节上卖的面具吗，但是不一样呀，花灯节上卖的面具都是一整个的，而且好多花纹。”　　 “都是戴在脸上的，有没有花纹都叫面具，而且我觉得有花纹的没有大哥哥这个好看。”　　 “大哥哥，现在都不是花灯节了，你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呀？”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大哥哥长得好看，所以要戴着面具。”　　 “你乱说，只有长得丑的人才戴面具呢，因为他怕见人。”　　 “我才没乱说呢，是你没有好好听夫子讲课，昨日夫子才讲了兰陵王的故事，他就是长得太好看了，打仗的时候没有威慑力，所以要一直戴着很丑的面具，这样才能吓退敌军。”　　 “可是现在没有打仗呀。”　　 “你好笨，没有打仗那就像漂亮姐姐们戴帷幕那样，把漂亮的脸遮挡住，这样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了。”　　 “……”　　 他们仰着小脸，踮着脚，好奇地望着李遥，七嘴八舌地说着。　　 摊贩老板可不是孩童，知道戴半边面具的，脸上肯定有疤痕之类的，这都是忌讳。　　 怕李遥着恼，他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事，一边陪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您别跟这几个毛孩子一般见识。”　　 李遥看他一眼：“我要是跟他们一般见识还能容他们说这么多？做你的吧。”　　 摊贩老板笑容更多：“这便好，这便好。”　　 他将刚做好的两个侍女图案的糖人递给他：“客官您拿好。”　　 李遥伸手去接，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抽走了一只。　　 李遥侧目去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东西倒也不惧不怕，将糖人递到唇边“咔嚓”咬掉了仕女的脑袋。　　 李遥“嘶”了声，阴恻恻道：“你是想让我把你脑袋也咬下来吗？”　　 李修嚼着嘴里的糖渣，甜甜的滋味化在口腔舌根，他眯起眼：“不要这么小气。你若喜欢，我把这卖糖人的买了送到你府上，让他日日做给你吃。”　　 李遥白他一眼，给摊贩老板付了银钱，拿过自己那只，转身往自己府邸方向走：“这是糖人，不是牛肉，谁家吃糖人跟牛嚼牡丹似的。”　　 李修跟在他身边，三两口将手里的糖人吃完：“都是入口之物，有什么分别，我看你就是太讲究了。”　　 李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大哥近来不是忙着查昌平公主一事吗，怎么有闲情来找我啊？”　　 李修拍拍手上的糖渣，叹了口气：“就是太过繁忙，才忙里偷闲来寻兄弟你消遣一二。”　　 李遥哭笑不得：“合着我在大哥你心里就是个消遣的玩意？”　　 李修也笑：“我可不敢，你现在可是威武大将军，我要是真拿你当玩意，陛下还不得治我一个杀头大罪。”　　 两人说笑着，李遥的神情也极为放松：“走吧大哥，小弟府上虽没什么珍馐佳肴，家常便饭，粗酒粗茶还是有的。”　　 李修点点头，有些疲倦的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将身体依靠在他身上：“家常便饭才好，你我兄弟把酒言欢，也解解我这乏意。”　　 李遥任由他揽着：“大哥手下的人遍布天下，竟还能让你这般疲倦，昌平公主的案子当真这般棘手吗？”　　 事关太子，李修不好说的太多，只含糊“嗯”一声：“简直如有神助，确实棘手。回来这些日子，你我兄弟都没能聚一聚，今日恰好遇见，便不说这等烦心事了。”　　 李遥便也没多问，带他回将军府嘱咐管家准备好酒好菜。　　 李修自打回来便一直都在忙，这也是第一次到将军府。　　 皇帝赐下的府邸自然不会差，五进的院子，亭台楼阁的也都俱全。　　 只是人气到底不足，虽大却越发显得冷清。　　 李遥见李修一直在打量府中布置，笑问：“大哥看我这府邸怎么样？”　　 李修道：“好是好，只不过太冷清了。依我看，兄弟你合该娶妻了，以你现在的地位，京中应该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吧，选一个娶进家里，不说别的，这府上也热闹些。”　　 李遥引他到正厅，请他落座后叹道：“小弟也急呢，只是婚姻大事，非是儿戏，若是三两句话就定下，我这府里恐怕就不止是热闹了。”　　 “这倒也是。”李修道，“是为兄欠考虑了，你我都是无亲无故之人，我此生已矣，好在现在手里还有些权柄，兄弟若是不嫌，将来看中哪家姑娘，摸不清好坏的，尽管来寻为兄，为兄自会将她查的一清二楚，如此，你二人成婚后，必定也会琴瑟和鸣。”　　 李遥眼中有暖意：“大哥如此为我着想，我怎么会嫌弃，遥此生能结识大哥，真乃是三生有幸。”　　 这种话李修时常听，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拿旁边桌上的茶盏：“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李遥看的有趣，又说笑逗弄他几句，弄的李修红了耳朵，搬出兄长的架势才算过去。　　 兄弟两个谈笑着，酒菜也备好端上来。　　 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但对比之下也确实粗陋。　　 李修端起酒盏一口饮下：“痛快。”　　 李遥笑道：“大哥这是在给我面子呢。我府上的厨子是在牙行随意买的，厨艺定是不如都督府的厨子高，酒水也不甚讲究，大哥就当是家常便饭，随意对付一顿吧。”　　 “什么厨艺不厨艺的，咱们在河套的时候，就差人肉没吃了，我可没那么娇贵。”李修抹了把自己嘴角的酒水，去看李遥，“你怎么越发的婆婆妈妈像个女娃了？我看啊，你将来娶妻应当找个大气稳重点的才好相配。”　　 李修在这里很是放松，说话也就没多少顾忌，李遥正在举杯，听了他这话愣了下。　　 李修最懂察言观色，即便是在这样放松的姿态下，也立刻察觉到不对，又想起李遥在回京的路上对别人说他像娘们的事情特别反感，自知失言，忙道：“我一时说错了，乃是无心，并非真的觉得你像女娃，兄弟你别恼。”　　 李遥回过神，摇摇头，将手中酒水饮下笑道：“我可没恼，这种小事也值得大哥这般说道，看来婆婆妈妈像女娃的不是我，而是大哥你啊。”　　 李修愣了下，哼笑一声，正待说话，却见李遥有些不对劲。　　 他那未曾覆盖面具的半边脸，脸色突然变的通红。　　 整个人伏在面前桌案上，呼吸粗重，好似喘不上气，犹如中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