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光线斑驳,元烟面色惨淡如霜。 她的头发被下人打理得光泽精致,仍同以前没有差别,只是骨架消瘦,同一张薄纸一般,风一吹似乎就要倒下了。 “烟儿你——”左云双唇颤抖,她把脉时已有预料,但真正见到烟儿在半月之内消瘦成这般,仍是揪心不已。 “究竟发生何事?”左云潸然泪下,但碍于烟儿看着,她也只能强忍着泪水。 “郎中也查不出缘由,烟儿从小体弱多病,只是近些年好多了,也没有时时刻刻让郎中过来把脉。”元洲喉咙跟堵了一样,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艰难。 “三个月前意外中毒,郎中把脉,才发现已经无力回天。” 三个月前? 左云记起四月时她也种了杨氏所下的媚药,当时差点让三个大汉占了便宜。 时间点怎会这么巧? 左云忽然想到,当时媚药唯一能下的地方,就是她喝的茶水之中…… 杨氏真真万分险恶,为了查她,丁河丧命,连小小年纪的烟儿也中了毒! “她早间说过嘴巴生了许多伤口,吃饭讲话很痛,但当时全家人都只认为她是吃热气的东西上了火。”元洲回忆起烟儿说过的点点滴滴,痛心不已。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异样,或许郎中就能早些开药阻止她的病情发展……”元洲低下头,用袖子擦着眼泪。 这个在人前一副温润公子的男子,人后竟默默伤心。 左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根据元洲的描述,从她看到的医书上说,这个病是人体内的血出了问题。 药石难治。 “云姐姐,你莫要听我哥哥谈及这些,我脑子记得的只有开心的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王府后花园荡秋千,梨花掉落在你的头发上,我当时就在想,好漂亮的姐姐啊!”元烟的手缓慢地从床沿边移动,非常吃力地拉住左云,说话也是一点一点憋出来的。 非常艰难和痛苦。 “不要说了,烟儿,你很痛对不对?”左云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嗯——但还好,我已经懂事了,能够承受这点痛。”元烟每说一个字,眉头就会狠狠皱起。 她的嘴唇干裂到出血,死皮耷拉在唇边,嘴唇无论喝多少水都是这般苍白。 元修收到家里的传信,从宫中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左云轻轻松开烟儿的手,把最后的时光留给他们一家人。 她默默关上房门,最后看了一眼烟儿。 烟儿的眸子黯淡无光,灰蒙蒙的,因为生病,身上统共没有几两肉的她黑黢黢的。 左云一路坐着马车回到王府,来到萧月之的院子,终于没忍住崩溃大哭。 短暂的时日,左云面临了太多分别。 萧月之听到烟儿的事,抱着左云愣愣得半天没说话。 她的嘴唇一直哆嗦着,“我,我要过去看烟儿。” 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姐姐莫去,元伯伯已经回府,烟儿最后的时间就让她和父亲哥哥一起度过吧——”左云两眼通红。 “怎么会,明明上次生辰宴上烟儿仍……”萧月之说着说着眼睫毛挂满了泪水。 ** 元烟走了。 在七月十日的下午,这天阳光明媚,黄昏的夕阳通过开敞的房门照射到她的脸上。 听她家人说,她走的时候是面带笑容的。 但她舍不得许多人,最后念了许多人的名字。 元烟的一生短暂却灿烂,如同夏日盛开的花朵,停留在她开苞绽放的那一天,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左云在集市中买了白色小雏菊,放到元烟的墓碑旁。 “很高兴认识你,烟儿,下一辈子我会先认出你。”左云低语道。 元洲给了她一封信。 “烟儿在十几天前叫我写的,她说话都困难,却执意让我写信。”元洲勾出一丝微笑。 他似乎又恢复了温润平淡,脸上看不到一丝伤心。 但左云清楚,元洲没了娘之后,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一定要将妹妹好好抚养长大。 他比任何人都伤心。 元洲看向她的眼神再无从前那般痴恋,左云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并不是伤心失落。 而是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王府,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空闲去回忆过往。 回忆越美好,失去的时候越痛苦。 萧遮年躺了整整八日才醒来。 等他醒来时,元烟已经下葬了。 “主子,当日是云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你,还亲自帮你放学。”向北弱弱说道,手中拿了一件衣袍给主子换上。 向北已经有了阴影了,每次提起左云姑娘,他总是会惹世子生气,但向南不断暗示他提起云姑娘,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这样。”萧遮年沉了沉脸色。 向北的脚默默往后撤,大气不敢呼。 “干得不错,奖励你半个月月俸,去管家婆子那里领。”萧遮年拉上了帘子。 向北揉了揉耳朵,狂奔出了临风居。 萧遮年的目光注视着案桌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茶杯,她最喜欢淡青色。 她房间案桌上的茶杯字画,只要能够她布置的东西,都会是淡青色的。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懂点医术,但具体到什么程度,一直没有底,这次她能够及时为他解毒,可见她还真有本领。 可这些医术她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呢? “世子,襄阳那边的探子来消息,许久未见襄阳王现身。”向北说道。 “莫非是身体不佳?但王叔向来健朗……”萧遮年眼皮在跳,隐隐感到担心 “杀丁河的男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秦公子,咳咳,秦朗那边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翻遍整个京城都找不着人。”向北握着拳头。 若不是这边世子需要照顾,他恨不得亲自去抓犯人。 “他看到了左云样貌,恐怕她会有危险,你这些日子充当她的贴身侍卫。”萧遮年板着脸。 一想到她还整日往外走,萧遮年感觉后背的伤口更疼了。 “世子,可我不在你身边,若你再一次受伤——”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萧遮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若左云没有保住性命,与我被杀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