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培摸着红线,告诉自己绝不能输,这一仗她绝不能输。 府尹给两位姑子都问了话,问了里头的情形,匪类共有多少人等等,姑子们一一做答。但知道这些对府尹的帮助不大,因为他更加确定正如匪类所说,火油稻草布满各院,人质分散,他们qiáng攻难以取胜。府尹想了又想,与几位师父和秦捕头他们商量,尽速撰写公函上报,从库里拿银两,向宁安城城各富商筹措些金银,先把匪类稳住 两位姑子退到一旁,其中一位还在哭。冉非泽走过去,对那个不哭的姑子道:“我是冉非泽。”. 那姑子左右看看,退得稍远些,见得左右无人了,小声道:“我是明秀派苏琴。”她抿抿嘴,“我也姓苏。”这话说得似乎姓苏是件甚值得骄傲的事。 “姑娘辛苦了。”冉非泽点点头,客气了一番。这苏琴脖上被刀压的血痕仍在,确是冒着极大风险。 苏琴再左右看看,小声道:“冉大侠放心,里头暂无伤亡,三处押人的地方,我们姐妹都布好人手,那些匪类万没想到姑子里大多是我们的人,等时机一到,我们便动手。苏姑娘早先jiāo代了,一切听冉大侠安排。适才在内里,匪类选中我押着出来与官府谈话,大家便是心里有数,得靠我带消息出来,也会等我发信号指示。冉大侠打算何时动手?” 何时动手?冉非泽恨不得此时便冲进去将这些折磨他家姑娘的鼠辈们杀个jīng光,但苏小培刚才jiāo代了。“至少等一个时辰。”他说。“这是苏姑娘的意思。” “一个时辰?”苏琴皱眉:“那苏姑娘在棺材里。” “她说她撑得住。”冉非泽也恨不得把苏小培抓出来揍她一顿屁|股 “杜成明一定会来的,已经第四案了,如果他挑中了我挑的地方,他就一定在。他一定不会错过折磨我的机会,到时,我们一定要等到他会出现的时候。”这是之前苏小培说的话,冉非泽记得,他现在心情很糟,很焦虑,很bào躁,但他忍得住,一切都不容出错,不能输。 司马宛如走在街上,她刚从布庄出来,买了几块布料子。她走得很慢,她感觉到有人跟踪她。 杜成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微笑着,闻了闻茶香,一旁的沙漏在漏着细细的沙,他看着,心情非常好。那棺材里,苏小培能躺多久呢?她害怕吧?谁不怕呢?他忍不住又笑。也不知道心理专家要怎么折磨才会得恐惧症呢,跟一般的女人有什么不同?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喝了那杯茶,放下杯子。他会知道的,他想。 第107章 棺材里确实不是活人该呆的地方。 这是苏小培躺了一会之后得出的结论。很黑暗,憋闷,还有些怪怪的气味。棺材盖子盖得久后,那气味越发清楚了,苏小培心里一动,摸出一颗冉非泽给她的小丹丸咽下。丹丸不好吃,一样有着怪怪的味道。她讨厌吃药,她也讨厌棺材,这些账全要算到杜成明的头上。 苏小培保持着呼吸,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觉得空间越来越小,甚至能感觉到泥土透过棺材板产生的压迫感。苏小培明白这些全是心理作用,而她得克服。 苏小培又摸向手腕上的那颗小石头,之前她在数数,后来数不下去了,她背乘法表,背不下去了,她开始默记她经手的病例和案例,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很久,她告诫自己别着急,别焦躁,要耐心。 冉非泽在外头觉得自己相当克制和耐心,但他奔来跑去联络安排时已经很顺脚地踢倒了三棵树,他还是觉得心口闷得慌。据苏琴说的状况,每个院每间屋都有多少人,多少个人质,多少个劫匪,他都已经清楚明白。没有告诉府尹大人,也没有告诉秦德正,因为官差此刻正包围庵庙,伺机而动,劫匪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防备着这些穿着捕快衙差衣裳的,他需要的就是这个,劫匪弄错了对手,他们才有机会攻他个措手不及。 各派的帮手早已就位,潜伏隐藏得很好,人不需多,最重要是身手好,能配合。不但要拿下劫匪,还要抓|住杜成明。 冉非泽觉得杜成明会来,不止是苏小培这般推断,他也确是这么想的。这次不是摆个尸体吓唬人,而是劫持、僵持,攻防。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要有周全的计划,占领一个地方劫持里头的人不难,难的是防住攻陷,确保后路。索要钱银当然不会是杜成明想做的,烧掉这座庙庵也不是他想做的,那他要的是什么?就为了让小培尝尝被活埋的滋味?这实在说不过去。他把场面弄得这么大,如何收场? 冉非泽试着推断出杜成明的想法,他想把自己当成杜成明,若他是他,他会怎么做?他知道苏小培就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她说她用杜成明的脑子去设想他想做的事,这样她就会推断出他的下一步,她说这样并不容易,冉非泽这会是体会到这有多不容易,因为他不是杜成明,他难以想像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狠毒到要用棺材活埋来吓唬折磨一个姑娘。 他做不到的,他gān不出这种狠毒事,所以当他试图用苏小培的这种方法去想时,他只有烦躁,可他知道杜成明一定另有计划。他必定是在这里,他要看着这一切顺利发生和结束。这群劫匪要如何全身而退?杜成明是用他们引开注意力然后自己脱身?可他如何确保这些劫匪被捕后不|泄露他的线索? 难道,他是打算把这整个庵庙的人全杀光?包括人质和劫匪。 但是苏小培呢?她也在里面,她被压在棺材里,他亲眼看到他们扣上了棺材盖上的锁扣。杜成明打算把苏小培也杀了吗?让她在棺材里享受恐惧最后被烧死? “啪”的一声,冉非泽手边的树枝被他捏断了,他发现自己不敢想下去,可他必须想,他现在不能慌,小培将她的性命安危jiāo给了他,他不能慌。 冉非泽围着那庵庙又转了一圈,确认一切都很平静,没什么异常的事发生。官府那头很忙碌,很紧张,府尹大人已经离开,亲自去办筹钱银的事去了,这里现场jiāo给了秦德正掌事,秦德正将可用的人手全部安排调遣了,将庵庙围个严实,甚至每个墙头都安插了人小心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内里的动静。只是报下来的情况都是劫匪和人质都是院内屋里,瞧不见人。但因着之前爬墙被袭之事,他们相信劫匪也在观察着他们,所以大家也不敢妄动。 庵庙的正门是开着的,但望进去看不到什么,关着苏小培的那口棺材被放到了预先挖好的坑里,此时静悄悄地,没有动静,苏小培没有敲棺材,也没有呼救。秦德正觉得当差这许多年,这次当是最揪心的。这一个时辰,感觉这般久。 好不容易,负责计时的衙差来报:“大人,时候快到了。” 秦德正jīng神一振,赶紧大声朝庵庙里头喝道:“时候到了,一个时辰,放人!” 所有捕快官差全都绷紧了神经全力戒备,秦德正连喝了两回,庙殿侧门才出来四个人。两名姑子,两名蒙面大汉。 冉非泽见了,心中顿时一紧,这与之前说好的释放人数不一致,对方改主意了,杜成明果然在。而将谈判好的条件反悔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并不在乎起冲突,并不在乎惹恼他。 没错,若是杜成明在控制着对方的行|事,那他很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赖账惹怒的不会是官差,官差怕担责,怕死人质,只有他冉非泽才是一心一意惦记着苏小培。而惹怒他冉非泽,最坏的后果,就是他不顾一切拍死这两个押人质出来的劫匪,冲上去把苏小培从棺材里拉出来。 惹急了他,他真的会。 而杜成明不在乎,这说明什么? 冉非泽迅速朝苏琴摆了个手势,她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她朝门口挨了过去,似在等待自己的同门姐妹被放出来,旁边的官差没拦她,人人都紧张地盯着门口,没人管她。 秦德正也看到了这明显不对的人数,他大喝一声,“说好了放六人。” 两个蒙面汉子用刀架着两位姑子走近了门口,闻言冷笑一声:“我们改主意了。还是按最早说的,一个时辰放一人。”那语气,似乎在嘲笑苏小培和官差们的愚蠢。人到了他们的手里,难道不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秦德正脸色铁青,他想痛骂他们言而无信,想号令众手下冲上去,但他不敢,他不敢赔上这许多条人命。他瞪着那两个蒙面人,看了看两位姑子。 一人?那押着两人过来又是何意? 那蒙面汉似是知晓秦德正的疑虑,道:“放一人,另一人是我们的护身符,若是你们想不开妄动,我们便杀一个给你们瞧瞧。” 秦德正紧|咬后槽牙,他脑子有些热,但他确实不敢妄动。 可有一个人动了,苏琴。 苏琴含|着泪,一脸惊慌:“师姐,求你放了师姐吧?”她一边说,一边往劫匪的方向去。 蒙面汉有些得意:“两个呢,哪个是?放哪个才好?”两人居然还相视一笑,压根不把被局面压制得死死的官差放在眼里。 “让她走吧。”一个被刀押着的姑子忽然道,“她胆子比我小,她还有亲人,让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