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妇道人家,且好好劝劝那两个妇人,为这莫要吵闹。”府尹的意思,是想和解了事。师爷里只苏小培是个女的,与妇人好说话。婆婆告儿媳妇偷窃,却也没搜出证物来,如何证明?媳妇说没偷,可东西确是不见了,又如何证明? 苏小培点点头,下意识地往身边看,然后想起身边没站着冉非泽。她抿抿嘴角,再点点头,让府尹安排间屋子,她好与婆媳二人单独说说话。 43、第 43 章... 苏小培先见了当婆婆的。婆婆一脸严厉,先与苏小培说了盏茶工夫她家儿媳妇如何如何不好,直到苏小培觉得说得太足够了,引导她往别处说,她才开始讲了今日之事。 其实还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因着日头好,当婆婆的嘱咐儿媳妇将她屋里的冬被冬衣拿出来晒晒,将被单衣物洗了,又要求她洁梳净饰。儿媳妇都照办了。可下午等老太太睡了午觉醒来检查活gān得仔细不仔细,却发现自己最爱的玉坠子没了。 她当场喝问媳妇,可儿媳妇只说不知,还装模作样地把婆婆的屋子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而做婆婆的自然不信她没拿,于是亲自动手搜了媳妇的屋子和身上,却是也没发现。最后两人便闹到衙门里来了。 老太太说两句便骂一句,说两句便骂一句,苏小培耐着性子认真听。 跟老太太聊完了,苏小培又见了当媳妇的。年轻媳妇已是一个孩子的妈,孩子十岁了,今日里上了学堂,只中午时回家吃了饭,歇了个午觉,而后又去了。孩子出门后,老太太也醒了,她在院子里转了转,摆弄了些花草,回来后检查媳妇洗的衣物是否gān净,收回的是否折得整齐,是否按规矩分类放好到了柜子里,然后又检查了梳子首饰那些她是否都擦gān净了,这时候发现少了一个玉坠子。 “那玉坠子你今日擦过?” 媳妇抹泪点头:“擦过的,因是娘最爱的坠子,我擦得特别仔细,这个我记得清楚。” “那擦完后,你放到了何处?” “就跟着其它首饰一同放回了盒子里,我绝没有拿。” “是否孩子调皮拿去耍了?” 媳妇猛摇头:“我擦首饰收拾的时候,孩子在学堂念书。况且娘平素教导严厉,孩子不敢拿的。” “你确定你将玉坠子放回盒子里了?” 那媳妇一顿,哭道:“我确是记得我放到盒子里了,可娘问了我几回,我想了又想,却又想不起放回去的那情景。首饰我是一起擦的,别的东西都在,我定是该全放进去了才对。可今日我儿中午回来,说是被夫子责罚了,不想再去学堂。我下午一直想着这事,有些晃神,唯恐他到别处玩耍。擦首饰时娘叫我到院子里收被单,我就赶紧把首饰都放进盒子里,出去收了被单回来,这中间未曾有旁人进过家门。可那坠子确是不见了。” “所以你并不确定你有放进了盒子里吗?”. “我……”那媳妇咬唇落泪,最后扑通一声跪下了,哭喊:“大人,求大人明察,我不是贼。婆婆对我素来不喜,可我也一直本本分分,认真孝顺她老人家的。我不愿和离,莫说我与官人夫妻情深,便是这罪名我也担当不起。若是判我偷窃,将我休回娘家,我日后又如何做人?” 苏小培吓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她能想角若这女子真是被冤,丈夫孩子从她身边被夺走,名声尽毁会是怎样一副惨状。她想了想,看向窗外。窗外院子里,曾姓男子望着这屋方向,一脸焦急地等待着,他母亲站在他身边仍在忿忿念叨着什么。苏小培目光一转,却是看到了冉非泽。 她心中一喜,冉非泽对上她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 苏小培让那媳妇等等,然后推了门出去。 “壮士怎么来了?”她一出去,冉非泽便走了过来,她忙问。 “听说姑娘接了一桩案,我便来瞧瞧。” 苏小培笑笑,点点头:“是桩小案。” 冉非泽闻言也笑了:“看来姑娘成竹在胸。” “倒是有法子能辩一辩她们的话,壮士有何忠告没有?” 冉非泽闻言动了动眉头,他明白苏小培的意思,她的法子,定是又有些古怪了。 “姑娘,莫自作主张,莫张扬生事,谨言慎行便好。” 苏小培点点头。 冉非泽却又不放心,问:“姑娘可明白?” “明白。”苏小培被他的表情逗笑,答道:“能不拘小节的,是手上有剑的。” “姑娘所言极是。” 两人相视,又觉想笑。 苏小培低了低头,道:“那我先去禀了府尹大人。” 冉非泽点点头,没动。显然他并不打算陪她去。 苏小培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到他也正转头看她,苏小培心里一暖,加快步子走了。她觉得自己好象独自去考场,而冉非泽站那目送,象是送考的家长。苏小培步履匆匆,在府尹屋前又见到了秦德正。 “苏姑娘。”秦德正唤:“听闻大人jiāo予姑娘一桩案。” “是桩小案。”苏小培道。 秦德正听了,微微一笑,告辞走了。 他也担心她吗? 苏小培定了定神,忽然明白过来,这真的是场考试。 但是她不担心,这真的是小案,她能办到的,小事一桩。 苏小培去见了府尹。府尹见她便问:“如何了?” “大人,那媳妇所言,确是有些不确定东西放哪了。” “这个本官早已知晓。”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帮她想起她把东西放在何处,或者,若真是她偷窃,也能教她说出放在哪了。” “当真?”府尹皱了眉头。 “当真,不打不骂不吓。我就是与她说说话。只我那法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能让人扰了,这个,还望大人知晓。” 府尹想了想,点点头,唤了个衙役进来,jiāo代了几句。那衙役领命与苏小培一起去了。 苏小培回到了原先审媳妇的那屋,媳妇还在那,却是隔着窗与她家官人手拉手泪涟涟地说话。苏小培过来了,冲那衙役点点头,衙役带了两人,将其他闲杂人等都请走,领到了院子外头。冉非泽也没留下,跟着出了院子。 那媳妇有些慌,看着苏小培。 苏小培对她笑笑:“夫人莫慌,因夫人没记清坠子究竟放在了何处,我禀了大人,让夫人安安静静地仔细想想,定能洗刷夫人冤屈。” 那媳妇面露惊疑:“我没有扯谎,确是仔细想了,我记得就是一起放入那木盒子里了。” “夫人莫急。”苏小培招呼她:“坐。” 媳妇坐下了。 “夫人信我,我定能为夫人找出那坠子。”苏小培声音轻轻,却很坚定。那媳妇听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夫人仔细听我说,按我说的去想,可好?” “好。”媳妇再点点头。 “今日里天气很好,日头暖暖地,夫人晾了衣服和被单。” “是的。” “夫人请闭上眼。” 媳妇闭上了。 “回想一下今日站在日头底下,是不是暖暖地?” “是的。” “那便好。夫人便当自己此刻就站在那日头下,跟今日里一样,暖暖的,夫人可觉得舒适?” “是的,日头很好。” “夫人便站在那,按我说的做。现在,慢慢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日头还在,很暖和,很舒适……” 苏小培慢慢引导,让媳妇完全放松下来,这花费了她一些时间。她确认媳妇完全放松意识并跟着她的指令走,然后她道:“现在,夫人正站在衣服的面前,衣服都晾好了,夫人。你看得很清楚,就在你眼跟前。” 媳妇跟着声音走,看到了那个画面:“是的。我看到了,都晾好了。衣服在被单的前面。” “现在,告诉我晾着的衣服有几件?” “啊……”媳妇惊讶了一下。 “你看得到,就在眼前。” 媳妇点点头,她看得到,非常清楚,她说出了数目,从左到右,大人孩子的。 “好,现在夫人回房去了,夫人要收拾首饰。”苏小培说得很慢,声音非常平和安稳,“夫人是如何收拾的?” “我抱了厚被子进去,在娘的chuáng上摊开了,要散散热气,一会再折。然后我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把chuáng边矮柜上的木盒子开开,我擦一件,便顺手放在了chuáng上,全擦完了,再把盒子也擦了。” “那夫人开始擦吧,夫人先擦的哪一件?” “是支银簪。”媳妇看得很清楚。“我把东西全拿出来了,擦的银簪,银梳篦……”她把顺序都说得清清楚楚。 苏小培等她一件一件慢慢数完,没有打断她。 等了一会,她又说:“这会外头有人唤你了,是谁?” “是娘。她说被单晒好了,她不喜晒得太久,说有味道。” “那你是如何办的?” “我把东西放进盒子后赶紧出去。” “好的,莫着急。你看仔细,一件一件放。” 媳妇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我抓起发簪和钗子,放进去了,然后是银梳篦……”她一件一件数,然后她猛地道:“坠子,坠子在chuáng上,我没放,我跑出去了。” “无妨,无妨。”苏小培差点说“没关系”,临到嘴边改了口,她定定神,仔细道:“坠子还在那,莫着急。你出去做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