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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野狗,是拴不住的

记忆猎手 香煎带鱼 7909 2024-05-17 22:27
  程东也记不清,只是自己第几次在案台前醒转过来。高频次且有节奏的斩肉声在他的耳旁次第涌现,不锈钢的案台、两柄尖刀,橡胶手套和多层口罩。  又是……梦吗?  他沉吟着,推开了面前的碎肉堆。面前的金属案台被尖刀剐蹭的苍白且污浊,在那里,照不清他的面庞。  他记得昨天下午的时候,曾经在这所车间里发生过激烈的争执,他似乎在袖口里藏着一把刀,似乎杀过一个人,似乎说了一些极其不恭敬的话。可是此时他的两袖空空如也,自己的双臂上似乎都看不到任何伤痕。  他的脑子清晰,不像是被钝器击打过的样子;而且,这所车间整洁而干燥,并没有大战之后的狼藉。  一切……都只是梦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直到手指触碰到那条坚硬且狰狞的结痂过后,整个人才像是中枪了一样猛然一震。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安详,唯独这条狭长的刀疤,仿佛贯通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一模一样的粗粝的触感,一样硌着程东的心。  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他猛然间抬起脑袋,四下打量那个名叫【陈佳悦】的男人,他记得当初那个引发混战的声音,似乎是来自案台的斜后方。  这里到处都是包裹严实的陌生人,每个人都在勤勤恳恳地埋头苦干,像是一具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空气。  「我是谁?」  他觉得呼吸困难,拄着案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是谁……程东是谁?」  白色工牌适时地出现在车间门口。  摇铃、集合、排队、吃饭。  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程东深深地盯着白色工牌的眼睛,目光恍若刀锋。  「你看什么?」  白色工牌的眼神中明显地透露出一抹慌乱,不过这幅仓皇的神色立刻被他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他轻咳两声接着道,「你难道忘了员工守则里的规定吗?不准盯着自己的同胞超过3秒的时间,你莫非不想干了?」  这一次,程东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名白色工牌,好整以暇地把手***了口袋,并自觉地缓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这种近似于胁迫的注视让白色工牌大感冒犯,他愤然从腰间抽出一根镶着红色灯球的金属圆棒,三两步便抢到了程东身边,用闪耀着红光的一端指着程东,厉声道:「老子问你看什么!」  这个金属圆棒,也是他在梦中见到的东西!  程东的瞳孔大震,却极力地掩盖着狂跳的心脏,缓缓地耸了耸肩:「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噼啪】一声脆响,金属圆棒摇身变成了一米来长的大棒,白色工牌咬牙切齿道:「你是在挑衅我?」  「我?」  程东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敢挑衅您,毕竟我还要在工厂里面讨生活,还有公司的限量款茶包没买到。」  「可是你已经违反公司制度了。」  白色工牌的语气阴冷,「理论上来说,我可以立刻呼叫保安部,或者干脆就地把你开除!」  「不不不,我想您并不会。」  程东饶有兴致地幽幽道,「如果您没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着您呢?」  白色工牌微微眯起了眼睛,狠声道:「你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血脉里那股灼热而狂躁的气息,让程东觉得分外熟悉,仿佛是一个结交了数十年的好友,正等着与自己的重逢。眼下的种种暗示,似乎都在向他证明着一个共同的问题,自己的  梦境和所谓的记忆并不可靠。  换言之,所谓的梦境,很有可能正是现实。  他觉得自己现在只差一个缺口来验证自己的猜想,那个名叫【陈佳悦】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就是打开这道缺口的钥匙。  他重新把头转向白色工牌,挑衅地勾起嘴角,冷声道:「我觉得您没必要让所有的人都在这陪着我浪费时间,把我一个人留下?或者让我们先走?」  白色工牌似乎很担心与程东共处一室,那个男人的一双眼睛让他莫名觉得遍体生寒,这是一个手刃了多少条人命的屠夫,才能流露出的犹如实质般的杀意。  他恨恨地点了点头,向后倒退了数步,冷声道:「走D区,所有人去食堂开饭!」  「谢谢您,领导!」  程东朝着白色工牌挑了挑眉毛,旋即跟着大部队的步伐,缓慢而有序地插着口袋离开。  把手伸进口袋这种事,算不上一个多么标志性的习惯。他只是觉得口袋,是收容无处安放的双手最好的途径,他甚至可以在口袋的遮掩下做出很多在进攻前需要做到的准备工作。  但是无处安放的灵魂应该放在哪里呢?  一具具腐朽的躯壳当中?再被厚实的衣帽遮盖住?  帽子和口罩,的确可以遮挡住很多丑恶的嘴脸,或者丑恶的灵魂。  他好整以暇地瞥见了伫立在自己公寓门前的猎犬铜像,一根绳子,怎么能困住凶猛的恶犬呢?  野狗,是关不住的。  【经理,我建议整个大楼立刻进入战备状态……我严重怀疑……那家伙已经醒了。】  【醒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是醒了……但是……但是没有完全醒过来……我只是……只是有种预感……他的眼神……变得很不正常!】  【我不是说过,不要刺激那个家伙吗?】  【那些东西的行为我们怎么控制得了?您知道的……那些东西一旦被放任出来,就会立刻展开大规模的屠杀运动。我们昨天已经加班加点地恢复了所有44层员工的身体状况,并且将他们的记忆数据清除干净了,可是没想到……】  【你把保安部的家伙们放出来了?那些家伙是随便可以叫出77层的吗?你这家伙……废物!你知不知道暴食者那家伙最受不得别人的欺负,他妈的,公司的计划全都叫你一个人给毁了!】  【当初闹事的不止一个,车间里有一个叫陈佳悦的***带头造反,我们当时也是不得已……】  【陈佳悦?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霓虹市西城区的拾荒者,当初为了劫掠公司的重要情报,被咱们的人抓住了。这个***自始至终都对公司的福利政策拐弯抹角地打太极拳,她一边应承着和公司友善交流的条款,另一方面依然我行我素,咱们记安局的不少兄弟都曾经在她的手里吃过亏,他妈的交不熟的狐狸精……】  【所以,那个叫做陈佳悦的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清除了她的所有记忆,现在这个***就跟个傻子一样,除了工作,什么也不会记得了!】  【找个时机把她干掉,清除记忆这种事情并不可靠……就像是暴食者这样的家伙,即便作了多大的努力,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还能让他恢复神智。】  【那暴食者呢?要不要也一并……】  【暂时不要刺激他!现在对他动手,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可是他昨天在袖口里藏着一把刀!他或许已经对这里的人动了杀心了,或许他和陈佳悦一样,他们可能都只是在我们面前装傻!】  【你觉得即便我下令要处理他,凭借着你们的本事,就可以彻底把他  干掉了吗?别忘了,在公司里面,还有两根表现良好的手指在呢,你是想一并把他们都叫醒吗?】  白衣人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电话那头才缓缓地说道:【放心,即便暴食者的本我人格松动,只要不对他进行高强度的刺激,他依旧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我们已经叫工匠小姐彻底修改了他的义体数据,现在的他,只是个恢复能力稍稍优于常人的普通人而已。如果他真的造反,只要把他再次弄晕,在彻底清除一遍记忆就好。】  【好的,我明白了领导……】  【这段长梦,早晚会把那条疯狗的野性磨得一干二净。只要你们按照规定行事,那条疯狗即便醒过来,公司也有一万种方法磨光他的尖牙。】  在所有人都找到餐桌以后,程东这才插着口袋,好整以暇地跨步进屋。他看到中餐菜品和西餐完全被调换了位置,那些色泽诱人的食物上面,杯刷了一层厚厚的暗红色和浅绿色相间的诡异酱汁,饮品区的啤酒和其他饮料也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色。  连日来拉扯着自己神经的长梦,恐怕正是与18层的这些酱料有关。  想到这里,程东撇了撇嘴,又把目光转投向一排排餐桌旁,正大口咀嚼食物的人群。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梳着长头发的女人,食品分解车间就只有这么一位梳着长头发的女人。  程东缓步近前,在女人靠后的位置徐徐坐下,轻声道:「陈佳悦?」  他能感受到,身后的那个人明显一愣,继而接着埋下头吃着嘴里的披萨和牛排,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悦悦?」  无奈地耸了耸肩,程东接着道:「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认识?」  陈佳悦也微微把身体坐直,小声道,「悦悦这个名字,只有我爸爸妈妈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你咯!」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自己的小名?我又不认识你!」  「你和我说过,自己要在昨天进行一次小的尝试……结果突然在工作的时间灌了自己一大口啤酒……」  「我想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陈佳悦忙不迭地把程东打断,慌张道,「我是今天才刚刚成为公司的雇员,而且……员工守则上说得很明确,公司的员工是不可以……」  「今天才来的?」  程东勾着嘴角从座位上长身而起,盯着陈佳悦胸前的工牌缓缓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尝试?」  陈佳悦的眼神躲闪,饭都没吃完就开始慌张地收拾起了碗盘,程东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女人正在恐惧地颤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以身试险,来证实梦境并不是梦境?」  程东摊开手掌对着陈佳悦苦笑道,「你干嘛这么相信我?」  「公司不允许员工私下接触,也不允许饮食期间公用一个餐桌。我只是来这打工的,我需要努力工作,才能赚来多多的钱贴补家用,请您不要再骚扰我了!」  陈佳悦甚至顾不得收拾好桌面,就快步朝着门外走去,「您如果再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真的要去找绿色工牌的前辈们投诉您了,请您放过我吧,好吗?」  「呃……」  女人撞开程东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  程东只得无奈地耸耸肩,把手重新***裤袋里面,「好吧,虽然你恐怕并不想听到我的解释……」  正待他准备转身的时候,身后却又是一阵嘈杂的打斗之声。  「这呢!就是她!她就是陈佳悦!」  「铐上,带走!」  那女人一脸莫名其妙,继而便是  歇斯底里地挣扎:「你们为什么抓我,我只是想在这里好好工作……」  「少废话,和我们去了77楼再说!」  「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是食堂里的那个男人,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上头的指示,老子抓的就是你!别动,他妈的,再动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灭口……吗?」  程东插着口袋,施施然地转过了身,「喂!」  一声暴喝,惊得食堂里的所有人都猛然抬起了脑袋。  而这个男人则闲庭信步地插着口袋走进了那两名绿色工牌的面前,幽幽道:「能说说……她犯了什么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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