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归是要死得,因为历史追溯能见尽头; 那些伟大人物凋零了,长生的路上都是尸骸,无尽的过去没有那样的人物,所以我总会死在未来的浪花之中。 羽翎提着一盏灯,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存在,却又难以宽恕这世界的苟且。 烛火摇曳,长袍脸上的面具泛着冷冽的寒光。 星夜在头顶悬挂,羽翎走在主宰境开辟出来的潮湿过道中,星河在周身流转,提线木偶打了个哈气,显得倦怠。 她困了,却执意出来,与羽翎一起,走在这片星河环绕的地方。 “啊兄,不多逗留一会吗。”有声音问住了他,带着些许的困惑,“你是《鲸跃》的主角之一,没有人能抹去你存在的痕迹。” “然后呢……”羽翎止步,打断道。 “然后!”影子中常言起身,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随后羽衣回到座位,抿了口茶水,双目无神得敲了敲木鱼。 他不明白,但或许,也不需要明白。 结果不是期许得,过程便不重要。 念都在乎得,盖亚星给不了,鲸跃剧本也给不了,进入第二阶段之后,鲸鱼座的维系便极为艰难了。 羽翎在第二集团中不算出彩,如果执意要在第三阶段出风头,定然是挫骨扬灰的下场。 让秋裳拿吧,让她走吧。 至于自己…… 一开始就摆正自己的位置,难道不是条好出路吗。 他不想再那么累,众叛亲离,没靠山没筹码,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就想活好眼下的时光,别的,随它去罢。 常言没有说话,他知道,那灰衣心中的愁苦早就干涸了。 记忆…… 呵。 羽翎很明白,自己的挣扎不过是一出戏,都觉得浪漫,只有他觉得恶心。 我这一生应该如何度过? 那赴秋的大魏总领死了,挫骨扬灰! 那在雪山之巅狂歌的楚王死了,蓬头垢面! 那在星河中肩担光明的念都贤者死了,半身不遂! 怀刺的东游成了对自己最大的背叛。 他如今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不会再反抗一下,只要坦然,境界一下子便豁然开朗。 常言蹲在黑夜溪水旁剥着红薯,身上堆积着煤炭的味道,他也不是来劝得,只是好奇问问,另一边羽翎自顾站着,不知廉耻,毫无进取之心。 盖亚星是自己的世界? 你有见过这么狼狈的主角吗? 羽翎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过多暴露自己,契约星的事情还没有了解,他不沾因果。 绝色是蛊,念都身上沉重的枷锁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恐惧,无颜活在那群英荟萃的时代; 尤其,他贪得又是那位绝色。 羽翎很清楚秦墨的遭遇,念都可不想如此,他性子清冷,对一切陌生,之所以在《鲸跃》剧本中纵容自己的原罪,是因为无所谓。 契约星时,扑克脸的自己不努力吗,最后不还是倒在新时代的规则之中,记不起来曾经。 “啊兄,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十脉生活得不错,不用在乎那流言蜚语。”常言蹲在羽翎身边,他知道,怀刺单在南域,就死过四次: 十岁的赐名,鹉翎撕下了自己的第一张脸,作为谟鸟却被两次夺走羽翼,在蜘蛛网中挣扎。 怀刺东游是因为他身葬大漠,此后便是他在灼羽留下的四道名字:十三岁的魏国竹羽晨,十四岁的楚王顾成朝,十五岁的大夜司首宸恢,以及死在十七岁的羽翎。 ——羽翎他生来就是死得,他是具火痕僵尸。 “我想把你等回来,等聂都,等少年重生长出傲骨。”这句话,常言没有埋在心里。 过道长,羽翎听着,粘菌抱着他的脖子,浅浅地呼吸。 念都在星河中沉默,自省,回忆。 为什么失去了拼劲呢?在什么时候? 是谁把我的脑子吃了?用了几年? 羽翎提着灯打着伞,就那么默默无声得伫立着,他的心中回荡着不可言说的悲哀。 久远。 从爱到喜欢到欣赏再到仰慕,他跟谢春生之间的天堑,在岁月的流逝下差距越来越大。 他追不上,追不上绝色的位序,也无法在祖境乱炖的灼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所有人都喜欢月亮,千年来不缺少饱含深情的诗人,但没有人可以靠近那天上的星辰。 横苍少主卫廉在皇城的篮子里放了四个馒头,这救命之恩,羽翎没忘,也很清楚,他不能再光明正大得倾诉喜欢。 自己跟提线木偶有再多的交集,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带着信物来,给她造成了太多的困扰。 羽翎不想挣扎,怕想,怕想她,怕难以自拔。 如果说天骄、绝代、忌讳、浩瀚、鸿蒙的筹码是钱,那祖境就是权。 再多得一般等价物都抵抗不了发号施令。 钱谁都可以拥有,天骄跟天纵的区别在于,后者需要自负盈亏,但天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权,能让钱变得分文不值。 “年少轻狂的回忆很美好,但我们终归是要长大得。”羽翎目视黑暗,面露微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必须窃取谢春生的美来苟活,因此羽翎天生就是信徒,如今长袍少年之所以存在,便来自于对顾年的执念。 灰衣化作一片轻薄的星夜,青铜制翎羽如启明星般,念都踏入了狂暴的战场。 常言喝粥,垂眸不语。 天翅在不远处显化,秦墨在小木屋里点了一支煤油灯,月轮鹦鹉基本不离开陈雪梨身边,但如今剧本出了问题,它需要找到笔墨,去填充空白。 羽翎明年就二十了。 这是孩童眼中已经老到可以去死的年纪了。 秋羽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鲸鱼座很特殊,不仅是与念都得契合度,更重要得是,它与一人肉身有关; 当年白衣渡江,倒悬海上种满了星辰,万年开花,万年结果,如今,留下了这鲸鱼座。 天翅等待,这次,它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