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承恩有些尴尬,打圆场道:“将军虽文采卓绝,但今日主要是让各位学子展露才华。何况将军身为女子,将来也是以相夫教子为主,今日还是不与你们争彩罢。” 通谷一听这话反而来了兴致,觉得毛承恩对女子还是诸多偏见。“无妨,那我今日也凑凑热闹,若写的不好大家莫怪。” 众人听了这话都期待起来,可毛承恩却开始忐忑。毛承恩的担心主要来于担心,毕竟在他心里通谷是个武将,还是女子。若是当众出丑就太不好看了,他此刻已经开始盘算着推脱之词了。 书童们给通谷铺好宣纸,磨好了墨。通谷走到桌前想了片刻,提笔开始写了起来。书写完之后众人都围了过来,离桌最近的几人不言不语在桌前站了许久。后面的人开始催促起来,“张兄,你们别光站着,读出来让大家也一起欣赏欣赏。” “是啊,张兄你怎能自己独享呢。” 其中很多人其实此刻都是看热闹的心态,他们知道通谷是个武将,还是个女子。在他们心中,这种武夫就算是大家闺秀也不会做出什么好的作品,到最后可能只是哗众取宠罢了。 毛承恩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不想给通谷难看只随和地说道:“诸位莫急莫躁,不如先来品尝些美酒。” 张姓学子被催促声打断了思绪,双手颤抖地拿着宣纸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又看向了毛陈恩。 毛承恩见此事躲不过了,便颔首说:“既如此,你便读来听听,大家互相学习指导,亦是幸事。” 张姓学子听了这话之后,颤颤巍巍地拿着宣纸开始读了起来:“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手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笑看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读完之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连毛承恩和通书也不例外。通书是在细品词中的大气磅礴,而毛承恩却是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若不是亲眼看见是通谷写下这首词,他绝不相信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写出来的。若单看这词,他会认为是一位几经沉浮的老人所做。这词句之间道出了人生哲学感悟,多少英雄如潮起潮落般消亡于世间,争什么是非对错?成功或失败都是短暂的一瞬,只有山河亘古不变,只有太阳照旧东升西落。历史兴衰中道出人生沉浮,高洁,旷达。是啊,奔腾的从不是江水,而是历史的叹息。 此刻有些学子已经将这首词誊抄出来,拿到一旁细细品味。有些在一旁开始探讨,已经没有人在关注作词的人了,而是都沉浸在这首词作之中。 一个好学的学子拿着誊抄的纸张向毛承恩请教道:“毛大先生,您怎么看这词?” 毛承恩拿过那张誊抄的纸张,端详了一番道:“乍一看词作豪放激昂,细品之中又觉含蓄。高亢之中又带着深沉余味,荡气回肠。苍凉悲壮,却又是淡泊宁静。” 学子听罢赞同地点头道:“却如毛先生所讲,令人回味无穷。” 毛承恩转头看着通谷,眼中充满不解地问道:“雷将军,这词是何时做出来的?” 通谷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鼻子说:“就是刚刚随便想的,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毛先生指教。”其实这首词是明代著名文学家杨慎之作,她只是借来用用,刚好禹国有一条江叫长江,她就这么瞎猫碰死耗子在这糊弄一番。 可毛承恩听到这话之后却郁闷了,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心中不禁感叹,他在十四岁的时候文学造诣还只是个刚刚初窥门径的青葱少年,可眼前一个小丫头却已经到了他这个年纪才能达到的程度。他叹了口气道:“雷将军,老夫之前太浅薄了。没想到将军有此文采,不知将军可还有其他诗词作品?” 通谷傻笑着说:“毛先生见笑了,我并非文人雅士,写诗词不过就是个消遣。毛先生若不嫌弃,我在写两首送您,您也帮我指教指教。” 毛承恩一听这话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这个常年职业写诗词的还不如一个只当诗词是消遣的小女子,他竟还在为这女子想推脱之词,怕这女子下了面子。到了最后,不得不感叹自己才是那个笑话。可表面上他不能失了文人风采,只好谦和地回答道:“将军若有此意,老夫愿闻其详。” 通谷呼唤来书童,又开始泼墨起来。通谷的字写的不算惊艳,水平就跟普通学子差距不大。可这诗句,却让人叹为观止。有些学子见通谷又要写诗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观看。 通谷选了两首李白脍炙人口的诗写了上去,一首是《望庐山瀑布》,但她把名字给改成了《望瀑布》。另一首是《静夜思》。她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在她一边写的时候,已有学子在旁边抄录了。这些学子抄录完便拿着纸跑到一旁去仔细推敲,有的没抄到的学子,就找那些抄到的去看。整个诗会不像是庆功宴,倒成了教学会了。 通谷拿着两首刚写好的诗递给毛承恩说:“毛先生请过目,还望不吝赐教。” 毛承恩接过纸张,细读起来。这诗他还有什么好指教的,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能写成这样,他除了惭愧也说不出什么了。“将军好文采,在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造诣,老夫平生只知你一人。” 通谷搔搔头说:“先生快别夸我了,我也就是个门外汉。” 听到这话,毛承恩有些不喜地说:“将军太过自谦,你若是门外汉,其他人当如何?” 通谷没有争辩,说白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剽窃者,这些诗词本也不属于她。 通书拿着三张纸走到了通谷旁边,许久没跟通谷说话的通书此刻也开了口说:“妹妹,你从小到大都未曾上过书院,也没请过教书先生,你是怎么写出这些的?” 通书这话无心,可在一旁的毛承恩听了,差点生出悬梁自尽的心。他原本以为通谷出生于高门,跟着名家学习也是正常的,只是天资聪慧才能有如此程度。可通书这话一出,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心想,一个没读过书院的人,光自学就有这种境界,像他这种寒窗苦读,名家的入室之人如何自处? 通谷夺过宣纸揉成了个团说:“哥哥,这些东西都是瞎写的,你别当真。” 张姓学子此刻也到了近前,只是看到通书与妹妹说话便没插话,可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简直是气急败坏,沉声气愤道:“雷将军莫不是瞧不起我们?怎得说这些伤人的话?” 通谷尴尬到了极点,羞愧地说:“张兄不要误会,我是个武夫,说话不走脑子,你莫见怪。”通谷真是说多错多,越描越黑。 张学子气的嘴唇打颤,磕磕绊绊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的人,连个武夫都不如?” “张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如你们。”通谷都不知道怎么辩解才好了。 通书却突然在一旁看的好笑,他还从未见过通谷这样说不清道理。 “好,既如此,那雷将军就给我们说说,这些诗词将军是怎么做出来的?”张学子不依不饶地缠着通谷问个不停。 通谷无奈只好解释说:“临江仙是刚才一时兴起,也没考虑太多。静夜思是打仗时候的感想,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大家都思乡心切,希望战争早早结束。那望瀑布只不过是以前游历时,看到了瀑布的壮观,才写的。”通谷胡编乱造一番,希望赶紧打消此人的兴趣。 张学子听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中流出了泪来一言不发。通谷不明就里,赶紧跟毛承恩告辞离开。殊不知,这张学子是心中酸楚,他本是世家出身,是都城中的名门望族。家中从小对他重点培养,破格进博山书院,文采被人赞叹一时无两。可今日,一个小丫头就把他给比下去了,还是个没读过书院的,最可气的是作诗不过当作消遣抒发。他内心受到了重创,一时无法缓解,只能憋出了两行气愤的泪水。 通谷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商意舍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装,准备跟通谷一起回都城。“臭丫头,诗会参加的怎么样?有没有丢人?”商意舍调侃道。 通谷一脸愁容地说:“别提了,我是真的很无奈。” “哦?发生何事啊?”商意舍一脸好奇地问道。 此刻通书正走进房内,他见通谷离开诗会也跟在通谷之后离开了。“她啊,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学了诗词,刚才在场的学子和先生们都被她刺激够呛。就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些嫉妒了。” 商意舍捧腹大笑道:“臭丫头,你还有这本事呢?还会作诗了?” 通谷翻了个白眼没理商意舍,在那大口喝茶。 通书把三张皱巴巴的纸交到商意舍手中说:“这就是她刚才写的诗词。” 商意舍细细默读了几遍,赞叹道:“还真是,这诗词写的好啊,当今文坛也没几个人有这水平啊。臭丫头,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呢?” “行了,别在这挖苦我了。我刚才都把一个张姓学子给气哭了,我这才逃回来的。你们就别在这气我了,赶紧收拾收拾回都城吧。”通谷赶紧打断了他们。 所有禹国士兵被留守在了丽尔城,许盖当上将军后,其他有功劳的士兵们也跟着加官晋爵。都没因为出身而受到不公待遇。几个将领送通谷出了丽尔城,除了神藏、灵墟等一直跟随的众人外,贾宝元也跟随通谷一起回了都城。回都城之后贾宝元被安排先住进了雷府。商意舍、通谷和通书奉召先去了皇宫。 皇帝让七皇子亲自带着众臣在宫门迎接通谷等人,以示对通谷的重视。进宫后,通谷等人给皇帝先拍了拍马屁,道了安。皇帝十分受用,给众人赐了赏。让通书子承父业,做了秘书监监首一职。通谷交还兵符,由皇帝亲自收下。皇帝对此十分满意,赐通谷丹书铁券。商意舍已经不能再升职位,只能赏些荣誉和物品。况且老皇帝也清楚这次战争大功劳在通谷。商意舍自是没什么怨怼,毕竟他只是想在通谷身边罢了,没想要其他的东西。 受赏之后通谷和通书回了雷府。府中众人已知通书家主地位,大家都热情迎接。审密氏已诞下麟儿,是个男孩,通谷又多了个弟弟。家中老夫人吩咐了家宴迎接通书和通谷,虽然她知道了雷陶禄的事情,可她对这个儿子本来就是恨多爱少,便也就释怀了,更何况此子也并非她亲生的。审密氏就更不在意了,她本来就对雷陶禄没什么感情,是生是死她根本就不在意。可赵氏和秦氏就没那么痛快了,她们虽不爱雷陶禄,可她们却要依靠雷陶禄,如今难过的不是雷陶禄的死,而是她们自己没了翻身的机会。 家宴之上唯一找麻烦的只有赵氏的儿子雷通阳,他心中不甘多喝了几杯,耍起了酒疯。“大哥哥,父亲在世时曾说要我继承他的职位,如今你却顶了我的位置,你这就是不孝。” “把这逆子给拉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老夫人发话叫人把雷通阳拉了下去。 “母亲,他就是醉酒胡言,还望母亲多包含。”赵氏服软,跪地道歉。 “好好管教你儿子,别再闹出这样的笑话。你也下去吧。”老夫人把赵氏也赶了出去。家宴又回到了和谐的气氛, 审密氏先打破了这尴尬气氛道:“通谷,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有件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啊?”通谷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