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过去过去 第12章 淡蓝色眼睛,黑白的目光
三年级期末考试所以得满分,因为薄父承诺语数英全优就送昂贵遥控玩具。 为遥控汽车恶补英语,但答应价值三百多块遥控汽车变成四十多块四驱车,说节约为本、家里经济困难,以后再补。 三百多的确不少,薄母亲戚打工也多是拿每月四百块钱工资。 但男孩知道父亲是小气,那时候父亲年薪加各种奖金超过十万。在还不流行推崇下海经商和投资副业的年代,薄延岩依旧属于高新阶层。为此薄耀塬生了很久闷气,那之后继续排斥,考试判断题永远是对对错错对组合,四年级选择题永远全部选a,填空空着、问答空白。老师一度留课罚抄,谈心多次,最后不得不绝望放弃了对他的改造。 考试不发他的试卷,男孩也不问原因,反而是班长当众询问为什么。英文老师很不在意道“没有必要”。 “我并不是有意伤害薄耀塬,只是认为真的没有这种必要。他不需要填写试卷我也能替他准确改分,他的答案这一年来就没变过。”英文老师专门找他谈了最后一次话,希望他不要这样伤害五年级的新英文老师,即使不会也认真把卷子做了吧。 薄耀塬没有认真做,只是答案多了套路全部a或cd。新的英文老师曾有一次把他全部同项选择的卷子划叉给零分。 后来他开始丢硬币决定题目,经历多番类似四年级时与英文老师的博弈较量,五年级的英文老师最终在叫家长,下课罚抄等手段均宣告无效后彻底放弃对他的改造。只要他英文课不说话,不睡觉,只当他根本不存在。而薄耀塬素来不喜欢上课睡觉和找人说话。 后来对比四五两个年级英文试卷得分,发现原来乱选也好,全部选择一个答案也好,全部分数的平均值竟然惊人的接近。这大概是男孩英文考试唯一收获了。 所以女班长的话当然不会导致他任何不愉快——“你要是期末考总分能比我高,我就相信,是不是吹牛拿分数证明,如果能证明不是吹牛我顺带还告诉你个秘密怎么样?” 女班长说的信誓旦旦,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薄耀塬只觉得无聊。 “为这我去恶补?我吃饱了撑的吗?” “秘密可不是骗你的,肯定不让你到时后悔,就怕你办不到。再说了,就算没有指标,叔叔和阿姨都希望你考好些,你就英文拉后腿,如果能考好哪怕进不了好学校他们也不会责怪。再说班主任,一直对你那么关心,就算为给她一个交待,还有数学老师对你多好,总希望你英文成绩能上来……” “这有什么联系?” ——“你要真把英文考好了,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会以为你改变偏科的毛病,肯定会放心你以后的学习成绩,也算不辜负他们对你的关怀对吧?” 薄耀塬不是总能赢她,偶尔也会败阵,这次就被她的理由说的无法反驳。 回到家里,母亲做好他最爱吃的虎皮椒菜。如果一个人的口味反应性格,追求辣椒一定是他偏执一面,生菜的清淡偏爱是他没有追求的宁静一面。 “快期末考试了,多吃点,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也许确实有必要考好些’ 薄耀塬不能感受不到这份用心的关怀,时常觉得母亲个性很矛盾,怒时打他和妹妹不分轻重,平日却十分悉心照顾,也从不像父亲喜欢大小事情话一堆。 晚上背记英文,蓉儿坐课桌旁小声开口道:“哥哥,明天周六有空的吧。”床上薄耀塬翻个身目不转睛盯着课本随手摆摆“别随便替我决定。”薄蓉儿一脸好奇“那么你有预定吗?”男孩抬眼看她“呃...恩......”脸有些发红。 “棋室等你时候我遇见一个姐姐,她拜托我介绍你认识。”女孩轻轻摩挲桌上棋罐。“欸?为什么我...”“她也在玩围棋哦,说不定小时候就见过哥哥。她人很好的,还请我吃巧克力啦。”——“我已经几年没下棋了,说不上什么话。” “骗子!”薄蓉儿双手攥拳“昨天不是还去棋室了吗?”“那是打工。”“打工?”“帮棋手打谱复盘,让老师给他们讲解。”薄蓉儿拨弄着棋子道:“那没必要在家里也下吧?”“只是在确认几手而已。” “还是下棋的哥哥比较帅呢,我认为是哥哥忘不了围棋。”夜色深时,薄母起来催他俩早些休息,说睡眠不足影响健康。薄蓉儿不情愿回屋,否则薄母会一次又一次来催。城市的孩子多早熟,这种论调多指身体发育。薄耀塬似乎是这样,几个月前遇到的事情至今让他不能忘怀。睡觉时不由自主浮现那个漂亮女人半裸的身躯,那满脸的悲屈使他清醒。 薄蓉儿靠坐床头,倾听隔壁屋的鸦雀无声,沉沉倒下睡去默默念叨:打谱声。 “太慢了,就没有一点提前精神。”男孩不满的打量公园四周,不知从哪儿忽然响起乐器声,薄耀塬一转身走进公园广场“管风琴吗,吹得真好听。”他走出树林,怔怔望向游乐园站在大鹅卵石上随乐声舞动着的少女。 “真是美如画。”蔚蓝天空中鸽群飞过,带来一阵春风。男孩随手拿出挎包里相机,按下快门拍摄,少女捂下微风拂起的裙底,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薄耀塬看看望向自己的女孩,又看了看照相机图片,茫然道:“欸?”女孩从鹅卵石上一跃而下,拽着管风琴的绳甩向男孩:“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嫁不出去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只是奇迹般的偶然而已!”他左躲右闪撒腿就跑“别把乐器当武器啊!!” 薄蓉儿左顾右盼走进公园,疑惑道:“搞错见面地点了吗?”忽然看到前方的姐姐踩着一个男孩背后“姜姐姐!”女孩一扭头高兴道“蓉儿!”薄蓉儿咳嗽两声,一脸严肃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薄耀塬。这是姐姐,姜依。” 薄耀塬小声嘟囔道:“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对刚才看得入迷的自己真感到羞愧。”女孩深深一鞠躬道“刚才真是失礼了。”随即起身小声说道:“你在说什么?”姜依看看手表“喔,差不多要我出场了。” 薄耀塬一愣“要去哪里?”薄蓉儿一指旁边独门独院的建筑道:“那里。”男孩望着四层小楼怔怔道:“那里是...” “亚洲围棋交流院。”女孩把管风琴背身后“现在要去那里比赛。我是职业初段!”女孩吐吐舌头自信道。薄蓉儿一扭头看向他“哥,你也去吧。” ——“我不去了...”姜依一把抓住男孩手:“走啦!”薄蓉儿跑得气喘吁吁“你是第几组?” “比赛三点开场,三点半正式开始...”“啊,三点二十了!”三人拐进接待大厅后的玻璃门“呜呼!到啦!”薄蓉儿舒展双臂。 “十号去年是鼓励奖嘛...”“听说是裁判推选的。”“裁判是周缚为老师,是个表现机会啊。” 薄蓉儿小声嘟囔道:“总感觉不在一个世界,大家都像绅士淑女。”姜依轻轻摆手“那么我先进去啦。”薄蓉儿重重点头“我会给你加油的!”周围的低声议论让薄耀塬的手微微发抖,不自主回想起10岁时方小姐教的一盘棋: 白棋这手跳想不到吧。女人反手敲敲男孩后脑勺。黑棋刺交换防止白挤断,看见没在这一片战斗之中啊看似黑棋主动其实呢忽略了白棋顶的那步。薄耀塬淡蓝色眼眸里映出黑白的棋子,一抬手落一白子:黑棋接上白棋挖了一断,黑棋联络不上,对吗?女人点点头认同道:嗯,这手棋看似缓手,在黑没有断点的地方闲庭信步,你想啊拳头收回来再打出去才有力量。 跪坐的娇小女人伸手捻起一颗黑子落下“拐一下再靠住虽然可以联络,但是黑棋拐白棋长的交换,损空,黑棋后手不能满意的。”薄耀塬皱皱眉头“那应该怎么下?”纤细手指点过去道:“看这三步,先爬再夹,白棋如果冲出来黑棋顺势断,如果白棋接住,黑棋先断再长。”“哇哦!”薄耀塬扔下棋子“好漂亮的组合拳啊!”“贵着呢,轻点轻点。” “四年级给哥哥加油后就没来过了,这气氛真是久违啦。”两人穿梭于一间又一间棋室。 薄耀塬一脸平静的闲逛‘干燥的冷气,木质的香味。’微微攥住拳头。那边有人下棋哦,薄蓉儿小跑过去。有人投来目光:那是薄耀塬吧“薄耀塬?那个机器人计算机?”“长大好多,当年是北方业余围棋棋王赛最小的优胜者吧。”“没去国外发展吗。” 薄蓉儿绕回来拍拍男孩后背“嘿嘿,名人来喽。”“你事先故意隐瞒的吧,故意不说要来看她比赛?”薄耀塬不满的靠在墙边。“说了你不就不会来了嘛,嘿嘿。”中年男人在不远处领一群小朋友和家长不停讲解着:“围棋有一个被称之为发生的概念,方寸之间从简单到复杂,你可以看到事情是如何一步一步发生的,两颗原本距离最远的棋子又是如何彼此影响......”家长们看着墙上装满奖杯和棋谱露出满意表情。 薄耀塬在棋室内距离棋手一定距离安静的看,薄蓉儿在对门讲解室听着听着去拉男孩“人怎么这么多。”薄耀塬摸摸下巴答非所问“主办方有点怪,一般这种级别的比赛没有这种先单打再双打的规则,真稀奇。” 薄蓉儿看墙上好久才放一子打打哈欠道:“好无聊啊,感觉好像下的不太好?”薄耀塬点点头“嗯,中计了。加油,加油。”年轻棋士摇摇头指点这一步黑棋:“外强中干前后思路矛盾,可以看出来他这两步是明显的失误,有时候就是这样旁观者清,这局如果是我不好下的地方我会脱先,这步我会先点三三这样整个局势就峰回路转。”“真可惜,失误之后那部分更有趣点。”坐在磁性围棋盘对面的周缚为轻轻叹一口气,随即起身前去数目。 “咱们去姜姐姐那儿。”看着姜依轻轻坐下抚平衣裙,薄耀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有些紧张啊。”姜依长出口气,“神灵神灵。”薄耀塬听见似有若无呢喃声,轻声跟着复述:众神聆听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