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办公室的面积虽然很大,大的能够贴墙塞下整整两面用来充门面的大书柜,都不显得丝毫拥挤。但此刻瘫坐在办公椅中的白副校长,仍觉得房间内分外的憋闷。就连呼吸都开始变的有些,困难了起来。 当然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份难以言说的憋闷感。并不是因为这件办公室不够大,更不是因为阴雨绵绵的天气导致的气压低。纯粹是因为自己心头淤积了太多的压力,令他感到分外的憋闷与委屈。 看着洒了满地的文件档案,白副校长伸出手指钩住了颈间的领带,用力的向外扯了扯以减缓喉咙处的压力。经过短暂的发泄,眼下他的情绪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眼下的局面,究竟该如何去应对。 首先令他大感不解的是,那名叫秋织的女子为什么要这么做?白副校长犹记得上周两人在校外私下约见,当他听到后者提出要给弟弟秋鲤沫调整班级时,自己心里还曾大大的送了口气。 既然秋鲤沫还会在这个学校上学,那么后者就断不可能和校方闹的太僵,局面也不至于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毕竟这样做的话,对于双方彼此都没有任何好处。反过来如果后者提出要给秋鲤沫转学,那这边就不得不做好双方闹到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后续的发展也佐证了他的推测,后者只是需要校方在最终处理结果上做些让步而已。并且整个事件中最难啃的骨头,也就是华宣的父母,亦是对方自己解决的。对于代表校方的白副校长来说,这和天上掉馅饼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至于初二年级十X班那个跳楼的女学生,究竟和后者有没有关系。既然对方不肯明说,当时的他也就不想去深究了。这个世界上真相未明的事件成千上万,数都数不清楚。只要结果上来说,自己顺利的保住了工作和职位,别再出现威胁校方声誉的事件。原因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的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已经和跳楼女生家长达成协议的情况下。这件事还是被后者捅到了警方那里去,并且还发展成了学校教职人员侵犯未成年少女的重案。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大的危机,就这么突兀的撞到了他的脸上。 这么做对于还想让弟弟秋鲤沫在该校上学的后者来说,连损人利己都算不上,可以说根本就是毫无好处。如果说对方是因为之前作为十X班的班主任周彦福,对于自己弟弟遭遇的霸凌不作为,而心生怨愤伺机报复的话。那完全可以在上次会面中,直接对自己说呀。 不过是开除一个老师而已,对于私立学校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的事情。不要说周彦福真的做下了,这等禽兽不如危害学校声誉的事情。就算后者只是单纯看其不爽,只要能够保住学校的声誉,当然主要是保住他自己副校长的职位。哪怕周彦福真是冤枉的,他也完全可以做主将之开除,权当给对方赔礼道歉。或者就当是给秋鲤沫返校助助兴,也不是不行。 可警方的强势介入,瞬间将所有可供转圜的余地都抹除了。如今摆在白副校长面前的路,只剩下两条了。要么帮助周彦福脱罪,要么找到能够将其与学校彻底切割的方案。 但显然这两条路的难度,都高到令他心中只剩下浓浓的绝望情绪。 在此之前他对周彦福犯下的罪行,根本就一无所知。若非今日 刑警上门拘捕后者,他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对于整个案件他毫不知情,仓促之间脱罪之举何从谈起?至于将后者和学校做切割…现在已经东窗事发,才开始努力也根本来不及了。 “这回是被,彻底将军了啊…”白副校长抬起双手捂住了倦容密布的苍白脸庞,满怀悲哀的想着“或许被学校辞退之后我该靠什么谋生,才是我现在应该最优先考虑的事情吧…” 就在这时,被摔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白副校长边感慨着现在手机看着蛮娇贵的,质量还真是不赖,边兴致缺缺的将手机拿了起来。 等到透过摔出裂纹的触摸屏,看清了来电显示的号码时,白副校长的精神陡然一震,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愤恨的红晕瞬间替代了满脸的死灰之色,手指颤抖着用力按下了接听。 无错 “我刚才在和别人通话。”记忆中那道毫无感情的冷淡声线,自听筒中缓缓的流淌了出来“你刚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为什么要打电话找你,你难道不知道吗?”闻言白副校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咬牙切齿的说道“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搞我?” “又是我应该知道的吗?”织微带无奈的清叹一声自语道“怎么你也是这么说…” “什么叫我也是这么说?”白副校长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讲,疑惑道“难不成除了我,你还骗了别人?” “没什么,只是我在自言自语罢了。”织随口敷衍了过去,拉回话题淡然问道“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那边出了问题吧?说吧,是什么问题?” “你…”见对方表现的如此坦率,一时间倒令白副校长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由得开始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对方,语气也下意识的缓和了几分“不错,我这边确实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听到前者的回答,织并没有先问具体是什么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怀疑是我造成的?” “…嗯。”白副校长沉默了几秒后答道“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你了。” “既然你怀疑是我造成的。”织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被无缘无故的怀疑,而发生任何的波动,依然十分的平静的问道“那么可以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周彦福老师你知道吧?就是你弟弟秋鲤沫之前所在班级的班主任。”白副校长道“上周一在我的办公室里,你应该见过他的。” “嗯,有印象。”织颔首问道“他怎么了?” “他刚刚,被警方带走了…”接着白副校长将今日学校早会结束之后,两名刑警怎么找上自己,又怎么将周彦福从自己办公室带走的过程,简要的向后者叙述了一遍。 “…你在之前的那封威胁信里,有提到十X班的那名女生,是因为‘不可宣之于众的恋情’而跳楼的吧?周老师猥亵女学生的事情,是你向警方检举揭发的吧?” 不料听完之后,织依语气旧毫无情绪波动的径直问道“检举周彦福老师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啊这…”本想质问后者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的白副校长,登时因为被对方抢了台词而噎住了,干张着嘴憋了半天,方才讪讪说道“我也觉得这 么做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为什么,还怀疑是我向警方举报的?” “这,我,呃…”想不明白两人对话为什么不知不觉间攻守之势逆转的白副校长,颇为尴尬的答道“我以为你是不满周老师之前对你弟弟照顾不周…再说一般来说,发现这种犯罪行为,都会向警方检举的吧?” “一般都会向警方检举吗?”织反问道“你们校方就不会主动向警方检举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说这是我要搞你们了不是吗?” “额这个嘛,这个属于那个,唔…牵扯到了立场问题…”顿感羞愧的白副校长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而普通人出于正义感的话…” “这样吗?”织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像是有正义感吗?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像个普通人?” “好像都不是…”哑口无言的白副校长苦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向警方检举周老师的并不是你了?” “当然不是。”织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没有利益的事情。” 头一次见有人将这种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连方才还在考虑,如何才能昧着良心替学校将这件丑闻遮下来的白副校长,都忍不住感到有些汗颜。不过也正因如此,使得后者的话听起来,令人莫名感到信服。他隐隐觉得在不当人这方面,双方恐怕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如果不是你检举的话,那就奇怪了…”白副校长不解的嘀咕着“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啊?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知道周老师的秘密的?” “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我已经和白校长你解释过了。我就是知道,没有为什么(详见第六百零七章)。”织道“另外为什么你觉得,除了我之外便没有人知晓这件事了?身为受害者,跳楼的女生不也是知情人吗?” “你是说王嘉倩同学吗?她不可能。”白副校长断然否认道“我之前去医院看望过她了,也和她的母亲谈过了。她母亲对校方允诺的赔…啊不是,我是说她母亲对校方提供的补助金金额非常满意。” “再者王嘉倩同学也是靠全额奖学金,才能在我们学校上学的。在协商过程中,她母亲根本就没有提到过女儿被周老师强暴这种事。要么王嘉倩同学根本就没有和她母亲说,要么就是她母亲知道了但为了补助金和女儿的学业,最后选择了隐忍。” “如果她们真想要检举周老师,也应该是先私下里与代表校方的我沟通,这样才可能拿到更多的补偿。退一万步来说,起码也应该等校方对坠楼事件的补助金到手了,再进行举报。现在就和学校撕破脸,对她们母女两人来说,更是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她们做的。” “白校长,我记得你刚才是说…”织沉吟片刻之后忽地问道“警方逮捕周老师的时候,是以强奸和猥亵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吧?” “是啊。”白副校长不解的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警方并没有说,受害者只有上周跳楼的女生一人,对吗?” “受害者并不只有一…” 意识到这点后白副校长浑身猛然一颤,冷汗刷刷的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手机再次“咣当”一声跌到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