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伟在书桌前拿着一管钢笔,在快速的写着什么。 在这个逐渐开始无纸化办公的年代,用得到笔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而用到钢笔的时候显然就更少了。 小安轻轻的敲了三下门,端着一盘夜宵和咖啡走了进来。 “浮笙睡下了吗?”孟伟顿下手中的笔,问道 “我刚刚去了小姐的房间,小姐已经关灯睡下了。”小安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悄无声息的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 孟伟看着在书桌对面恭敬的等待着自己写完字的小安,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手上不停嘴上说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使用这么传统的交流方式,信件既不方便也有丢失的危险,还会留下证据。你们教派里难道都是一些与世隔绝的老古董吗?” “大主教认为,相比于信件,网络才是更不安全的,尤其是在中国这样拥有一个强力且统一的政府,更不安全。”小安笑着回答道 “难道说美国就不一样了?你们不会是通过游泳健将来跨越半个地球送信的吧?”孟伟冷笑一声嘲讽道 “那自然有对应的方法,不过美国确实不一样,那边金钱能起到的作用远比这边大得多。”小安微笑着解释道 “随你们便,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警方不予结案,货只能停在那里,我也没有办法。”孟伟终于写完了字,把那张写着密密麻麻暗语的牛皮纸拿起来抖了抖,等着上面的墨水慢慢干透,卷起来递给了等候多时的小安。 小安伸出双手接过了牛皮纸,从宽大的女仆群里摸出一个乳白色的塑料筒,将牛皮纸小心的卷成合适的大小塞进了塑料筒中。然后卷起裙摆将塑料筒插进扣在大腿上的皮带扣中。 “另外,主教很关心小姐的身体,听说小姐的遭遇后非常担心,托我问您需不需要教里派人来为小姐进行清净礼?” “我早就说过,浮笙不会入教,让你们主教闭上嘴,不要插手我的家事。”孟伟厌恶的说道“我只是和你们合作而已,你们最好摆清自己的位置。” “毕竟是这么大一件事,小姐年纪尚轻,又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血腥的场景,想必此刻心中会很不安吧?主教也是担心小姐的心理健康。”小安整理好裙摆说道 “血腥?浮笙早早就离开了现场,她又没看到有什么好不安的。心理健不健康,那是我的女儿,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们来替我操心。”孟伟对小安的殷勤毫不理会,冷冷的驳斥了回去。 “即是如此,那最好。我陪伴了小姐这十余年,也和小姐有了深厚的感情,我也不希望小姐不开心。”小安并不在意孟伟的态度,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如果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我还有集团的事务要处理。”孟伟打开了电脑开始浏览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报告。 小安稳稳站在书桌的另一边,并没有下去的意思,脸上还带着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意。对孟伟说道 “说道让小姐开心,老爷,小姐被关在家里禁足已经一周了,而且学校也已经开学了。是不是也该让小姐出门透透气了?” “你说什么!”孟伟滑动鼠标的手瞬间握紧,抬起头看着永远一副恭敬面孔的小安,语气渐渐狰狞了起了。 似乎完全察觉不出孟伟语气中隐含着的怒气,小安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站姿和语气轻轻的说着 “既然老爷您觉得小姐已经摆脱了那场事故的影响,也该让小姐出门走动走动了吧?毕竟小姐正是好动的年纪,将她这样关在家里,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严厉了。” “我喜欢把女儿关在家里,有什么问题吗?” “老爷,小姐这几天很不开心,她一直和我抱怨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所以呢?” “所以我想,那场事故既然已经过去了,不妨让小姐回到学校中,和朋友们一起,相信她很快就会将烦恼抛到…” “你给我闭嘴。”孟伟出言打断了小安的话,盯着笑意盈盈的小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以孟家的女仆身份说的,还是以琐罗亚斯德教祭司的身份说的!” “有什么区别吗老爷。”小安说道“我是孟家的女仆,也是琐罗亚斯德教的祭司,还是陪伴小姐成长的朋友,再怎么多的身份,也改变不了我就是小安的事实,不是吗?问题在于老爷您想以哪种身份来看待我呢?” 孟伟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早就料到事情终有一天会发展到这一步,但是他没想到当这一天真的要来临时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如果你是以孟家女仆的身份说这句话,那么我就命令你闭上你的嘴!如果你是以琐罗亚斯德教的祭司的身份说这句话,那么你就给我滚出孟宅!” “老爷,这十多年您可一分工钱都没付给我呢,您的命令未免太无力了一些。”小安微一欠身说道“至于让我滚出孟宅,恕我直言老爷,您不会希望另一个人来接替我的位置的,您会发现只有我才是真心的为您着想的,主教都担心我是不是叛教了呢。” “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当初我们说好了合作的条件,你们如果越线了,不要怪我翻脸。”孟伟站起身,狠狠的盯着小安说道“你不妨猜猜看,我有多大的可能把你们的教派给毁了!” “老爷,我想您还是冷静一些比较好,毕竟如果闹到那一步,我们会怎么样先不提,您的处境一定很不好不是吗?而且小姐还年轻,发生什么变故只怕…” “你是在威胁我吗?”孟伟眯起眼睛说道“你觉得我不敢?” “不不不,老爷您误会了,小安怎么会威胁您呢。”小安谦卑的说道“只是老爷说的话太恐怖,小安不得不提醒一下老爷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将小姐置于危险的境地,她是无辜的呀。” “难道说一个孙果儿还不够吗?”孟伟知道对方掐住了自己的软肋,他确实没有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而相比于他对方可是一群彻彻底底的疯子。 “老爷,请您不要将我们正在进行的伟大事业看的就像是一场徒有其表的宗教仪式好吗?”小安笑着解释道“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神明的安排,而任何揣测,试探,询问神明的行为都无疑是对神明的亵渎,我们只需要听从神明的引导,相信神明的指示那么就一定能够获得终极的圆满。说什么一个两个够不够的,老爷‘交易’是低劣卑贱的人类谋获利益的下等手段。而面对对神明我们只需要献出自己的一切就可以了,能够获得为神明奉献牺牲的机会这难道不就是最大的荣幸吗?” “你们的神明未免也太贪得无厌了一些。” “老爷,您太执着于凡俗的的享受了。”小安语带惋惜的说道“当最终的时刻来临时,您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伟大,什么是真正的幸福。那时你就会发现您幸苦积累的名声,财富,地位相比于神明赐予您的只不过是蝼蚁的般的荣光。神是无所不能的,也是慷慨博爱的,神明对我们的垂青就像将海洋赠送给鱼儿一样,其宏达伟岸不可想象。那时您还何必抱着几滴浑浊的污水视若珍宝呢?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对你们的海洋毫无兴趣,如果你们的神明真的那么无所不能,就应该好好的给你们倒一杯水,而不是撺掇你们来舔食我这几滴污水。”孟伟对小安的长篇大论反唇相讥。 “现在我们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神明对我们的考验。在最危难的时刻才能看出究竟是谁才是信奉神明的,最忠诚的信徒。”小安的脸上写满了狂热。语气也渐渐高昂了起了,如同一名坚毅的战士 “神指引我们说‘我使你们去往苦寒之地,你们不可怀疑,切不可停下脚步。不要去听异教徒的嘲笑,不要因信仰不坚定者的蛊惑而停下脚步。待到你们到达之时,我将把我无尽荣光降临在你们身上,使你们踏过的荆棘变为最华贵的地毯,是寒冰变作美酒,使泥土变作美食,让白天与黑夜都升起一轮不灭的太阳!’老爷,到那时你将知道您的短视是多么可笑,神明不会遗漏每一个信徒,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他信徒的恶人。” “你们的神明怎么奖赏你们,我没有兴趣。”孟伟冷笑一声“我只是要你记住,看住浮笙,不许她跨出家门一步!其余的你们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我会按照当初的约定给你们提供帮助,但是如果你们敢动浮笙,那我不介意使用你们眼中低劣卑贱的手段去找猎人来谋取利益!你们撕毁约定,也不要怪我不守信誉!” “当然,我们当然不会撕毁约定。”小安收敛的情绪,又变回了那名恭敬谦卑的女仆“不过小姐最近似乎有些不安分呢,有几次不是我看的紧,还真有可能让她逃出去了。” “哼,如果你觉得你能把她放跑,你尽可以试试。”孟伟并不在意小安这边动什么手脚,即便是小安帮忙,他也不信孟浮笙能走出这片别墅区。如果小安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能力,那么最头疼的也不会是他。 “神明的智慧不是我们凡人所能揣测的,终有一天您会理解,所有的挣扎在神明面前都是一个笑话而已。”小安淡淡一笑结束了这番长谈 “那么老爷,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刚刚为小姐关灯时小姐让我给她备夜宵,我现在要去看看厨房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伟无言的挥了挥手,小安拎起裙角行了一个屈膝礼退出了他的书房。房间内又归于了寂静。 孟伟看着屏幕已然没了处理集团事务的心情,他知道今天小安这番话既不是询问也不是提出要求,那帮疯子对自己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自信,他们想做就做了绝不会去征求别人的意见。 今天小安这番话只是在向他陈述事实而已,他尚不确定这些疯子盯上了浮笙是为了什么,但是以他这么多年与对方合作的经验来看,他们任何一个行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孟伟躺进宽大的办公椅中渐渐陷入了沉思…